時間拖得愈久,他們之間的氣氛彷彿也愈僵硬尷尬了。
「你找我有事嗎?」幾度掙扎後,梓嵐終究先行打破沉默。逐漸虛弱的心臟不夠有力,他實在無法承受緊張帶來的折磨。
再不弄清楚陸璽春的來意,就快讓他窒息了。
停下腳步,側身望著一直無法停留視線的臉龐,陸璽春顯得有些欲言又止。本來有很多的話在心中醞釀,更反覆選擇過適當的詞彙,但真的面對梓嵐時卻讓他拙於言詞。梓嵐黑眸裡袒露未退的傷痕,將他預備好的話全逼回肚子裡。害怕說錯話,會帶給梓嵐二次傷害,導致陸璽春一時間詞窮起來。
「我堅強多了,你有話就說吧。」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般,梓嵐突然開口。陸璽春還在乎他的感受,已經讓他感到些許的安慰。
在他住院的時候,最難過的不就是怕他忘了自己,因為發現真相而不再關心他的存在嗎?
陸璽春一次也沒去醫院看過他的事,始終令他難過。
所以他從沒想過,陸璽春會再次為他按下梓家門鈴。
陸璽春知道泉這個時間在上課中,所以是來找他的吧!要是泉知道陸璽春趁他不在時這麼做,肯定會發好大的脾氣。
泉對他的要求很少,惟一禁止的便是他再和陸璽春見面。
之所以禁止,也全然是為他著想。
眼中微微的驚訝一閃而過,陸璽春似乎覺得梓嵐有些不同,一時卻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深呼吸之後只能吶吶地道:「我對你一直有很多的歉意。」
梓嵐給人的感覺似乎……成熟許多。
一想到這極有可能是因為項崇恩的關係,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很快便認為自己的感覺有些荒謬,他立即驅走心中那股類似嫉妒的情緒。
「何必呢?那些對對錯錯都早已過去,多說無益不是嗎?」梓嵐不斷暗自調整著呼吸,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沒事人。
沒回心轉意的意思,再多的抱歉又於事何補?
「你在怪我道歉來得太晚嗎?」從梓嵐的口氣,陸璽春不得不這麼認為。其實梓嵐愈是沒有責怪的意思,會讓他愈是覺得內疚。
「我想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梓嵐不由得苦澀一笑。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要是能怪他、恨他,或許能減輕些心中的痛苦吧!但愛太深,教他如何去恨呢?沒有一種愛情,是由恨所築起的吧!
一段逝去的愛情,只是讓他累積了許多的傷心和絕望。
能感受到他說的是實話,陸璽春內心難以釋懷的內疚感,益發沉重起來。深深凝視著眼前益加蒼白的容顏,讓人幾乎以為他快支撐不住,隨時有昏厥的可能。在他眼中,梓嵐彷彿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算意外梓泉會主動約他見面,項崇恩還是高高興興地赴約了。
約在一起去過的森林公園,他卻沒想到梓泉會見到他就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放。
相較於上次的冷淡,這次梓泉似乎是熱情過了頭。本來還以為梓泉中要找他攤牌,所以他甚至做好了被傷害的心理準備。
直到發現懷中的身體微微顫抖,讓他失去喜悅的感覺。
直覺發生了什麼事,梓泉才會有這種異常的舉止,讓項崇恩不知不覺的皺緊眉頭,禁不住朝最壞的方向去想,以梓泉細瘦的身體和薄弱的反抗能力來說,要是有人膽敢霸王硬上弓,他並沒有多少逃開的機會。
「泉,你是不是……」
項崇恩的話還沒問完,懷中的人已像驚弓之鳥般往後彈開,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更是盛滿受到傷害的淒楚。沒錯,梓嵐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連項崇恩眼中的他也是泉……
發現陸璽春找上門來,最終目的還是關心梓泉的狀況後,梓嵐的堅強幾乎崩潰。本來是想從項崇恩這裡尋求溫暖,稍稍撫慰剛剛受到傷害的心,誰知反而受到二度創傷。他想,自己真的是活該。
不管是陸璽春還是項崇恩,他們喜歡的人都是泉!
定在原地望著梓泉傷心的表情,項崇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斷拼湊著記憶裡的片段,他嘗試將所有的可能性組合起來。
所有的可能——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項崇恩猛然想起梓泉上次丟下的話。
老天,就是這個!
其實他所認識的梓泉是兩個人?!自己和惠紫就是雙胞胎,他竟然從沒想過對方可能是兩個人,還一直以為梓泉是有精神分裂症。
「你們不是同一個人對吧?」深呼吸之後,項崇恩要求解答。
像是十分錯愕,神情僵住的梓嵐還是緩緩的點了下頭。
「你的名字?」項崇恩面無表情,冷聲地問道。他相信眼前的人,並非學校裡那個倔強又壞脾氣的人,而是那個和他喝咖啡逛公園的人。如果學校裡的那個是梓泉,那麼眼前的他應該有別的名字。
「梓嵐,山風疊起來的嵐。」梓嵐的聲音裡,彷彿少了元氣。
被拆穿是遲早的事,他卻沒想過會是此情此景,是在他如此難過的時候。「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從沒想過會被人玩弄於掌心,項崇恩脾氣再好亦有限度,自然難以掩藏口氣中壓抑的憤怒。
「我……不知道。」無法正視他的眼神,梓嵐低頭盯著自己的腳。
最初的動機,只因為他想見兒救命恩人而已吧。可是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在看到項崇恩鐵青的臉色以後,他怎麼也無法說出口。講難聽些,說那是他們的惡作劇亦成。
「不知道?」盯著他逃避的眼神,項崇恩一股氣惱湧上心頭,沒好氣的嘲弄:「你何不直說,因為看我被耍得團團轉很有趣,還是你們玩得欲罷不能?」真的認為自己喜歡梓泉,誰知遇到的是一場鬧劇,讓他無法收拾起這些日子以來付出的感情,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好,太好了,現在他連自己喜歡的是誰都搞不清楚了!
更可笑的是,他甚至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誰教他識人不清,連喜歡的人換來換去,另有分身都不知道,哈,現在他得怪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