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喊我親愛的或老婆,不就是他起了玩心,想拿我當消遣。
一起生活了幾年,這點認知我還有。我們對彼此的個性,並不完全瞭解,然而幾年下來總多多少少有些默契存在。一個眼神、一個笑容想傳遞的意義,都在理解範圍內。
瞅著他那對深邃的黑眸,開玩笑亦藏不住疲憊,我很認真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你幹嘛那麼認真做爸爸那邊的工作?既然沒有在工作上撈便宜的心,隨隨便便應付爸爸他們不就好了,何必每天忙個不停,累得像條老狗一樣。」
我曾對他說過,如果他有本事的話,儘管去把林氏企業的股份弄到手。
就算他真有天大的能耐,趁工作之便侵佔大部分的股份,把老頭和大哥他們整垮,讓林氏企業的主宰換人做,我也沒有任何意見,更不會站在家人那邊。
只要他到手的,都算他額外的收穫。
可惜,他竟然說——他不像我那麼愛錢,對侵佔別人的財產沒興趣,該把工作脫手的時候他不會留戀。想想,那時我還覺得他笨呢。
話說回來,既然不想在工作上求表現,讓老頭更加看重而重用他的企圖,他那麼拚命幹嘛?我實在不能理解。
沒有強烈的野心,他有必要全心投入工作,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嗎?
尤其是最近,老頭高昇他的職銜還給他薪水三級跳,分明是有拉拔他的打算,讓眼紅的大哥他們危機意識更強烈,死命刁難自不在話下了,否則他豈會忙得更不像話。
「別說得這麼不負責任,這可事關男人的骨氣。」歎了口氣,任峽摟緊我產後胖到二十八寸、還沒瘦下來而不好意思讓他碰的腰。我有些彆扭,他卻突然將臉深深埋在我的肩窩,像我每回在他身上汲取能量,這回是他想從我這裡獲得支持的力量。
意思是,他還是想證明他的能力?
很少看見他表現出疲憊,我這才發現他只是在硬撐罷了。或許,是我主動放下身段跟他撒嬌,他才會在我面前鬆懈下來吧。
一陣心疼擁緊了他,不知道他在工作時,要面對的是什麼樣辛苦的挑戰,我只能用緊緊的擁抱為他打氣。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在這節骨眼要他放棄。
說了也沒用,男人不會輕易接受失敗,更不能接受女人幫不上忙、還光是在他們的耳邊說一些不著邊際的風涼話,扯他們後腿。
那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好啦,我知道了,以後我繼續當怨婦就是了。」達成認知之後,我佯裝無奈。說到底是我把他拖進渾水裡,被冷落又能如何,也只能繼續認命。老實說,若不是五年將屆滿,我也不會迫在這節骨眼,想多擁有些在一起的時間,留下更多屬於我們的回憶。
抬起臉,任峽拉開些我們緊貼的距離,凝視著我笑。
「你笑什麼?」能明白他的取笑,我紅了臉用手去推他的胸口。不知為何,明知道不能夠奢望多想,我還是覺得其實他是喜歡我的。
唉!如果那個未婚妻不冒出來,驚醒了我此刻的美夢。
「只是覺得你可愛。」他的眼神好溫柔,害我的心猛然悸動一下。
而且,那不是我對他說過的話嗎?
「是有趣吧!」不敢深想,我嘟著不滿的嘴反駁。
別想別想,我不能去想啊!想了就會陷得更深、更無法自拔呢!
突然,我無奈的發現某件事,一個人會自作多情,另一個人也要負上很大的責任。
「那倒也是。」不明白我揣測、不安的心思,任峽笑得有點欺負人。……望著他的笑容,我不由自主又難過起來。
五年……好快就要到啦。
第十章
五年過去,老頭竟然肯依當初的約定,將名下企業百份之二十的股份移在我名下。
事情曝光之後,讓我如願見到所有人的震驚錯愕,幾乎想把我碎屍萬段的反應。尤其是大媽失卻貴婦人形象,在各房孩子面前不替老頭顧及父親顏面對著老頭發飆,近乎抓狂的可笑畫面最大快我心;讓冷眼旁觀的我自嘴角邊,打心底揚起勝利的微笑弧度。
等了快三十五年,殷殷盼望的我終於等到這一天。
我從來沒見過大媽這麼難看的模樣。
如今,親眼在一旁觀賞,我全然是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
不能怪我那麼恨她,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我離開林家真正的原因。
在母親的葬禮上,我從大媽藏起的嘴角看見殘忍、無動於衷的微笑,毫不內疚她的惡毒殘害了我母親的生命。受丈夫冷落已經可憐,大媽卻讓我母親不得不悒鬱而終,我發誓絕對要爭回這口氣,不管花多少年,付出任何代價。
現在,我終於達成了為母親出口氣的心願。
本來,我還懷疑老頭會不會真的依約把股份移轉到我這私生女的名下;只是突然間,短暫的欣喜竟消退了。
沒有我最初以為會有那般持久的令人暢快。眼前的家庭鬧劇還在上演,我卻已開始覺得在作亂結束之後,自己是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快感持續不到幾分鐘,我的感覺竟有些茫然空洞。
不為什麼,只為了股份到手,代表我和任峽的夫妻關係也到期。
錐心刺骨的痛襲來,我卻只想馬上離開這裡。
鬧劇,我沒好心情觀賞了。
「這裡好吵,我們走吧,奇奇好像快被嚇哭了。」在這個家裡投下了炸彈,我專注的目光只是看著抱著四歲大奇奇的任峽,挽著他轉身離開身後的紛爭。
對老頭來說,我撒手不管的作法太冷血,然而那正是我對他的報復。
報復他不該辜負我最愛的、在世界上唯一會心疼我的母親。
彷彿聽見老頭喊我,我仍是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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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催命符似的電話鈴聲便急促的響起。
跟任峽交換了個眼神,剛進門的我便走向電話旁接起電話。
「嗯……」手腳發冷,我的臉色開始有些蒼白,悶聲聽著電話幾分鐘後,只是道:「你叫他們看著辦,那不關我的事,以後別為了這種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