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雅穩穩地握住她的手,讓鑰匙順利插進孔中、打開。
進去之後,嵐春沒有馬上走進屋子,反走到陽台邊俯看整個社區,然後她定定看著那幾乎改變了她所有人生的對面十七樓。
風慢慢將她頰上的淚水吹乾。
「不要難過了!不要被這件事給打倒,這世上自私的人固然多,但也有一些好人……」羲雅輕聲說道。
她搖搖頭。「我不是因為他們這樣對我而哭的,因為我也是自私的人,所以可以理解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做……我私心也希望過,如果劉菲芸沒有搬來這邊,我也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所以……我無權怪他們——」
「那你……」
「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仰著頭,看著灰濛濛的夜空。「長期以來,我認為自己捨棄人群,孤芳自賞的活著,無需跟帶著市儈、現實、自私面具的人打交道,不因為眾人庸俗的觀點而人云亦云,依自己的心意行事,我活得逍遙又自在,可直到今天才瞭解,我根本就沒有捨棄,相反地,當人群決定捨棄我時,我居然是如此的害怕、恐懼……不安……」
怎會盲目至斯?
看著眼前每家燈火,往常她都從高處修看、窺探他們,認為自己擁有優勢,懂得保護自己,並因此沾沾自喜,但現在——才發覺自己的愚蠢與傲慢……
被人這樣對待,她是活該!
不忍見她自責,羲雅開口慢慢說道:「你的話讓我想起尼采說的:『一切的不幸與恐懼均與孤獨有關』。」
她看向他。「這話可是指被捨棄的孤獨會引發不幸與恐懼?」
羲雅搖搖頭。「尼采先生不是這個意思,他認為,人因害怕孤獨和寂寞而走入群體,當在順著眾人的意志與潮流時,反而會失去了自己的意念,迷失方向,此時——真正的恐懼也才會真正的到來。」
他忍不住抬起手,將她被吹至嘴角的髮絲輕柔地撥到耳後。「這我可不敢回答。」他指指屋子。「看得出來你自己一人生活得很自在滿足,只是你也清楚,當你選擇了這種方式過活時,也喪失了另一種生活方式會帶來的樂趣。
她愣愣看著他,一方面因為他的親密動作,一方面是他的話語。「那你的生活方式……」
「我的生活方式跟你完全相反,我無法離群索居,因為關於人的事物一向吸引我,這些年看了很多,發現可愛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可恨之人亦有可愛之處呀,人——並沒有那麼的絕對。但是我也承認,這此一年一直在這中間轉著,有時也會麻痺、厭煩、沮喪,甚至——」他望進她的眼。「也會感到孤獨……」
「是那種處在人群中,即使面對的是同類,但仍感覺自己是孤單一人,怕找不到立身之處而恐懼嗎?」他輕聲說道。
她的話直中他的心坎,瞬間豁然開朗,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她吸引,或許他們的生活方式是不同,可靈魂本質追求和面對的卻是相當一致。
一股強烈的衝動和情感同時湧上,令他全身一震,他俯身看向她,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說道:「我可以吻你嗎?」
啊!怎麼那樣突然?這是什麼問題?嵐春不自覺輕顫了起來,但他那飽含情感的凝視令她腦筋一片空白,她無法開口說yes或no。
像慢動作般,他的頭朝她俯下,他的唇輕輕覆上,頓時她感到頭暈眼花,整個世界旋轉了起來,她得攀住他的肩膀才不致讓自己搖晃癱倒。
唇與唇之間的觸感,比想像中還要刺激,每一次輕觸,麻癢就從嘴唇直達心窩,然後再氾濫至全身,讓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
他輕輕啜吻她的唇瓣,細細品味著她的柔軟,用舌尖輕繪著她的唇形,她的滋味是這樣的好,可他仍不願唐突,光是唇上的接觸,便已經令他目眩神迷,他不敢奢想,手更謹守分際的只柔柔地捧住她的臉,今晚能夠如此,來自一整天醞釀,兩人關係極速進化,已超過原先所預期的,只是他無法自拔,一遍又一遍的吻著、品嚐著。
她從未和任何男人有機會進展到此,她以為自己對愛情是冷感的,心可以做到不動如山,但一碰到他,被挑起的情感和慾望,卻如土石流一般嘩啦啦地奔流而下,完全無法控制。
朦朧中,有個聲音告訴她——女人,還是矜持點比較好,而且太快了。但是他的吻……老天!接吻的滋味對她而言太新鮮、太有意思了,使她一點都不想收斂,只想嘗得更多……
他終於抬起頭,讓彼此都有換氣的機會,看著她,然後將她臉上的眼鏡除去,一接觸到她那半瞇朦朧的眼神,克制不住再低下頭。
當他的舌頭在她唇間輕撫她的牙關及嘴唇內側的柔嫩肌膚,她呻吟了一聲,可在感覺到她的小舌也在試探般的回觸碰他的時,他如遭電擊,整個人忙不迭退開,將她推到一臂之外,胸口則不停地喘息起伏。
老天!理智呢?理智快點歸位!緊抓著她的雙肩,有著想將她擁進懷中的衝動,但是,看著她,此刻她人幾乎有一半是靠著陽台壁支撐著,他吞了口口水,勉強擠出聲音說話。「我們……得踩一下煞車……」
「……為什麼?」
「不為什麼……」喔!天殺的!她幹麼用這樣酥軟的聲音說話、還用那種迷醉的表情望著他?難道她不明白男人的自製是有限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今天他已帶領她見到人之善的那一面,如果他要帶領她領略人之愛情的那一面,她……並不排拒。
在她輕聲低喃之下,他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麼,再一次的靠向她,頭不自禁地低下。
啾∼∼
陡然響起的電鈴聲,打破所有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