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若往常地和守衛點頭打招呼。「早安!」
守衛卻以異常興奮的態度迎向他。「王律師,早!真好,今天見到你了,本以為昨天可以見到你說。」
「昨天我不用上法庭。」他淡淡地說道。
「原來如此,不過我還是要說,你真棒耶!把那個胡說八道的女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棒?!他可沒有這種自得感,低頭不語,彎身將腳踏車上鎖。「我先進法庭了。」
「喔,好!你忙!總之恭喜你沒事。」
他點了點頭便快步走進去,可一路上,同樣的情況反覆發生。
盡可能快速間進律師公會休息簽到後,他躲進廁所中。
舀了水潑了臉,然後瞪著鏡中的自己。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他究竟是招誰惹誰了?
他的臉目前已經成為全國家喻戶曉的頭條。可惡!他小時候是有想過要成為舉世知名人物,可從沒想過是這一款的。
前天,因為媒體的推波助瀾,他成為全國頭號涉嫌性騷擾的「知名無恥律師」,雖然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趕到了記者會現場,拿出「有力的證據」澄清自己的行為,當場令那名哭訴他惡行的林姓女子啞口無言,說了聲「對不起」後便掩面逃脫,丟下傻掉的民意代表及一室記者。瞬間,他又成了全國頭號最倒楣、被誣陷的「知名無辜律師」……
深吸口氣,再度告訴自己,新聞熱潮很快就會過,日子得要盡快恢復常態才行。
將白色的風衣脫下,露出一套筆挺的西裝,從公事包裡拿出領帶,迅速地打出個漂亮的領結,再掏出髮梳,將被忍者龜帽壓壞的頭髮重新梳理好,看到鏡中反射出自信、俊朗的容顏時,確定已戴上專業律師的面具,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
打開洗手間,和另一名律師打了個照面。
「呃,早安!陳律師。」
「王律師,早!恭喜你,前天那一仗打得真漂亮。」
平靜心情立刻消失,他勉強咧了咧嘴。「哪裡。」天呀!可不可以放過他?別再提這檔事了。
「尤其當你請那個X小姐確切指出性騷擾發生的時間和地點,等她說出後,再拿出一卷你們事務所的監視錄影帶,問她要不要現場放出,好證明她所指控的是否正確時,看到那女人張大嘴巴心虛的模樣,實在是好笑。」
好笑?這招是重擊,以後她又該如何做人?想到此他仍舊懊惱。雖然她不該誣陷他,但當著全國觀眾面前讓她顏面盡失、尊嚴掃地,成了「知名頭號騙子」,也非他所願。
「你打算告那個女人誣告、誹謗嗎?」
「事務所跟我都還在考慮,如果她願意出面跟我道歉、解釋,我就願意和解,畢竟她是我的當事人,而我沒讓她的官司打贏使她因為受到打擊而遷怒於我,這點我是可以理解。」他盡量維持平靜的聲調說道。
與其說是遷怒,倒不如說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依賴他,把他當做浮板,想要緊緊抓住,但被他拒絕,因而惱羞成怒……
「可這樣放過她,不是太便宜她了?」
「所以要再看看。」律師守則第Y條——絕對不輕易把話說死。「你今天第一班的嗎?」迅速轉移話題。
「是呀!你呢?」
「我也是,原告還是被告?」這是問他擔任哪一方的律師。
「被告!犯了強盜罪的,法官是老崔。」陳律師扮個鬼臉。
王羲雅露出瞭解的神情,拍拍對方肩膀。「那你今天就小心老崔施展他的『摧花辣手』功。」所謂的「摧花辣手」是指這位法官一旦審理案件起來,除了快、狠、準以外,還會將犯罪的那方狠批痛罵一番,順道連律師也一併修理,好像律師不該接這人的案子似的……律師有這個責任在同樣是人的法官面前,為同樣是人的罪犯保障最基本的權益,不是嗎?
「你呢?」陳律師問道。
「我今天開合議庭。」
「噢……」
距離開庭時間五分鐘,再度重整心情,把思緒放在眼前的案子,王羲雅穿上代表律師的鑲銀灰色領的法袍後才走出休息室,穿過迴廊,來到一排都是法庭的走廊前,他稍微瞄了一下每個法庭前貼的公告,約略瞭解今天有哪些庭要開。
第三法庭是他今天第一個要出庭的地方,進去後先向庭務報到,然後走到左邊辯護人席坐下。
因為是第一個開庭,整個法庭仍空空蕩蕩,只有法警、庭務、通譯人員及他在,原告及其律師都尚未到達,他打開資料,開始閱讀著。
五分鐘後。「法官到!」庭務開口說道。
他起立,法官與書記官一起從後面的門走出來,法官朝他點了個頭便坐下,看了看旁邊仍空著的自訴代理人的位置。「自訴人和律師還沒來嗎?」
庭務回答:「是的!」
「那我們等一下好了。」法官轉向王羲雅,看了看他旁邊的空位。「王律師,你當事人今天……」
「報告法官,我的當事人楊先生因今天還在大陸洽公,無法及時趕回來,所以特向法官請假。」
法官皺眉,低頭看了一下資料。「那他何時可以來呢?」
「報告法官,他下個月就可以回台灣來了!而且他有極大的誠意解決和自訴人王先生之間的債務問題。」
「這樣啊……」
這時原告律師進來了。「抱歉!法官,我遲到了。」匆匆走到右邊自訴代理人律師席就位,人還沒坐下,法官便開口了。
「你當事人……」
「我當事人還在大陸,沒法趕過來。」
「噢?這麼巧,兩個當事人現在都在大陸呀?要不要叫他們兩個先在那邊直接把問題解決就好?」法官難得幽默地說道。
兩個律師微微一笑,但沒說什麼。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擇期再議,希望兩位當事人都可以到場把案情說清楚一點,被告律師也說他的當事人有誠意解決債務問題,我想這樣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