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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所有的筆全都跳了起來。
但,即使此刻待在家中,他也不得安寧。
女主人不在,家中大小的瑣事全來問他,弄得他不勝其煩,最後全權交給總管處理,要他們別再來煩他──他才沒心思理會這些小事。
有些煩躁地走出「覺夢書院」,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後花園;過了一個月,池裡的蓮花變少了,有不少已結成蓮蓬,他伸手摘了一個,打開吃起其中的蓮子,頓時蓮花特有的清香溢滿整個齒頰。
戚荻蓮,他在心中咀嚼這個名字。
說也奇怪,過去一年完全沒放在心上的人,在這一個月來,幾乎無時無刻都會浮現在他腦海裡,打從他出娘胎以來,他從沒如此牽掛過一個人,不!不是牽掛是記恨,他暗暗修正。
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
為什麼她現在的作為完全不似過去一年那個謙恭有禮的女子?
為什麼要將他送給她的那四本女子必讀經典放火燒掉?
為什麼她在繡坊中所繡的東西都是他的?
為什麼她要將繡好的鞋子布面又拆掉?
為什麼她要繡他的模樣?
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說清楚,只留下一封休書便出走?
為什麼……
有太多的疑問,而他完全沒有答案,當他自認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無所不知時,卻發現他對自己的妻子居然一點都不瞭解。
一絲從未有的歉疚之感從心中升起,沒一會兒他立刻壓下,不,他沒錯!他沒有虧待她,他給了她衣食無缺的富足生活,她沒有資格埋怨,除了……
他腦中再度浮現那雙盈滿深意的晶盈大眼,那討好似的乞憐眼光。
想起當他看到自己的繡畫像時,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從來沒有那麼難受、怪異過。
他兀自陷入思緒中,全然沒注意到此時有另一人也走進後花園。
少華眨眨眼睛。喝!他從沒見過駱靖堯發呆沉思過,而且還是面對一池蓮花,不過這個畫面好生養眼,駱靖堯的絕世之容和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傲世之姿,簡直是曠世美景。
但現在可不是能閒情欣賞美景的時刻,他今天來可是有天大的要緊事,輕咳幾聲,驚醒了那個在沈思的人。
是誰膽敢來干擾他?靖堯瞇眼望向來者,一看到少華,他眼中閃過一抹慍色。「你來幹麼?最近這些日子我們最好保持距離。」他冷然地說道。
少華一臉無辜地看向他。「你該不會是將外面那個說你有斷袖之癖,而你的對象就是我的那個無聊傳言當真吧?」
靖堯冷哼一聲,他向來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但他真的氣少華,因為這傢伙一直說是他沒有善待戚荻蓮,才被休了,每當被這樣指責時就會讓他產生罪惡感。
少華勉強壓下笑意。「放心,沒人會信這種無稽之論,我花名在外,『醉花樓』的姑娘們都很樂意為我作證,保證我絕對只對『姑娘』有興趣,所以嘍,若是你想要盡快洗刷罪名的話,平常就是得放下身段,多到這些歌伎酒樓走動走動,瞧!在非常時候就可以發揮作用了。」
靖堯拉下臉,他可不想聽這些胡言亂語。「你來到底有何事?」
那冰冷的聲音立刻讓少華記起來意,他臉色一整,換上正經的面容。「我們安排在邢州的探子來報,近來五王爺有極不尋常的動作。」
一聽到此,靖堯的表情一變。「什麼樣的動作?」
「遼人出入頗多,邢州城儼然成為遼人之城。」少華嚴肅地說道。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知道此事了嗎?」
「知道。他剛下道密令,要我們立刻去邢州,調查五王爺和遼人之間到底在搞什麼鬼,若是掌握到謀反之證據,即立刻出兵討伐。」
去邢州?靖堯心一凜,現下尋找他妻子的事勢必得擱下,唔!他想到哪去?怎能拿這種事同國家大事相比?
「我明白了,待我收拾好行李便立刻出發到邢州去。」
少華點點頭。「我已準備妥當,至於……」他吞口口水。「找嫂夫人之事?」
靖堯以刻意裝出的冷漠說道!「等這事辦完之後再說了,現在沒空理會。」
少華頗為感觸地看著老友,看來得要過好長一段時間後,才能解決這場家務事吧!
第四章
邢州城和遼國緊緊相鄰,為重要邊境之城,近來遼國屢犯宋疆,自真宗與之簽訂「檀淵之盟」後,雖戰事稍減,但年年要求大量的金銀財寶做安撫金,歲出之大,成為大宋的致命傷之一。
邢州城擁有極精良的兵馬,宋朝大半精銳盡集中於此駐紮,而守將是當今皇上的五皇叔趙擎王爺。
但趙擎與遼國頗為友好,為了表示友善,甚至開放了邢州城,讓遼人可以自由進城來經商做買賣,甚至鼓勵遼宋通婚,藉著文化、生活的融合,消弭種族間的隔閡,因此五王爺在遼國有極好的評譽和信任。
邢州城因開放通商成了商業重鎮,除了遼人外,倘有西夏及西域諸國的商販等皆聚在此處做買賣,整個城市繁華熱鬧、生氣勃勃,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聚於此。
但在熱鬧繁華的外表下,卻暗潮洶湧,正因人種聚集複雜,也是情報最佳的交換場所,在此可以輕易得知各國最新消息,在看似和平的外表下暗潮洶湧,外族人全都睜大眼睛,虎視眈眈。想知道大宋何時會露出衰敗的跡象,一尋到空隙,便會如豺狼一般,毫不留情的撲殺過來。
這天邢州城來了兩位頭戴斗笠,笠前罩有一層黑紗巾使人看不見容貌的嬌客。
「哇?公子,這邢州城好熱鬧呀!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牛、羊、馬呀?」
「你挨緊我一點,若被人衝散了,在這麼多人中,我可找不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