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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堯瞪著她半晌,然後他忍不住笑出來。
荻達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什麼好笑呀?」可是他笑起來時,他的面容是如此溫柔,看起來不再那麼難以親近,也更教她怦然心動。
一個女子居然能定出這種不輸給男子的計策,實在太教人刮目相看,他笑著搖搖頭。「我這下覺得孔夫子說的話真是至理名言。」
她皺著眉頭。「他說什麼?」
「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他眼睛閃呀閃的。
她臉微微一紅,這話可真侮辱人,她不服地抬起頭。「是呀,多虧你們這些『先聖先賢』把咱們這些女人跟『小人』並提,既然小人與君子相對,那女人自然不能當君子,所以只有當小人嘍,你說是嗎?」
這話挑明了,既然女子只能當小人,那又何必管什麼聖者王道,遵守一切禮法、常理來行事呢?
靖堯啞口無言的瞪著她,再次被她的思維給震住,沒想到賢者之語居然也可以用這種角度來解說,而且讓人無從反駁,若是所有女人都這樣想的話,那天下豈不大亂,而最可怕的是,她們背後可都有天下人最尊崇的孔夫子之言做後盾。
向來冷靜的他,不禁動搖了,不光是原有的信念,還有他的心。
為了掩人耳目,荻蓮已經換回女裝了,雖然十足女子模樣,有著說不出的嬌美和秀麗,但那股散發在眉字間的英氣,卻牢牢吸引了他的視線,令他的心不斷湧起陣陣的微顫。
「我在想……」她在此時轉過頭,和他的視線相交,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突然之間忘了自己想要講什麼。
他們從來沒有在如此近的距離好好看過彼此,一個是對其深深愛慕,所以總是帶著敬畏之情,另一個則是對其不以為意,總未正眼看過。
而今他們以完全嶄新的眼光注視對方,彷彿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為什麼從來都沒發現她竟是如此美麗動人?在她體內所燃燒的火焰,似乎可以將他冰封的感情融化。
他還是如此俊美迫人,她的心仍會因為他而急速鼓動,讓她忘了自己。
他們誰也無法移開視線。
「你想什麼?」他喃喃地問道。
「我……」她口乾舌燥,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伸出舌頭微微潤濕一下雙唇,試著從空白的腦袋瓜中擠出些許字句出來。「我在想……我們這一路上要怎麼稱呼?」
這小小的動作,帶給了他極大的反應,她的唇有若紅莓般,引人想一口吃進去,她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鑽進他的腦袋中,讓他回歸現實,擰起眉頭。「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麼好問的?」
他不以為然的語氣迅速讓她從天上回到人間。
接下來,兩人皆靜默不語,各自陷入思緒中。
荻蓮站了起來走向馬匹,在地上拔了一把已幹掉的芒草,不怕鞋子濕,涉進淺水中,開始為馬匹擦拭,藉著這個動作,來撫平紊亂的思緒。
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仍是夫妻?他仍是她的丈夫?
即使是又怎樣?
現在他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不得不相處在一起,合作處理事情,但事情處理完之後呢?
雖然現在明白了過去一年中,他之所以沒有常回家是因為一直四處奔波,為皇上效命,但──
她很害怕,她不想再過以前的生活,而且再經過了這一回,他應當已經明白,她完全不是他心中理想妻子的模樣,她的所作所為於世難容,這點她心中很清楚。
可是、可是,她是那麼想要跟他在一起,只有在見到他的時候,她才會覺得喜悅、快樂,而這種感覺……是任何事、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只有在他身邊才會有的。
靖堯則一瞬也不瞬盯著荻蓮。
他是怎麼啦?他居然對一個女子產生了一種連自己都會駭異的情感,而那種情感到底是什麼?
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
他想找到她的原因,不就是要她將那張休書給撕了,然後……他再休了她?
休妻原因?
光是她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笑柄,就足以休她個十次、八次,更別提她有多離經叛道、行為怪異,完全不能以常理衡量之,可以讓他休、休、休不完。
但是天下又有哪個女子會做出這樣的事?如此關心天下蒼生之事,見義勇為,會施迷香、下毒藥對付欲對朝廷不利之人?
而她也曾很符合他心目中的賢妻形象,雖然他從不承認;她曾將家理得井井有條,讓他無後顧之憂,而他從未珍惜過。
──小姐在戚家從不下廚的,可是為了你,她拜師學藝,硬是讓自己學會煮一手好菜,不過當那些心血擺在你眼前時,你看也不看,問也不問,就埋頭吃了,小姐忍不住問你好吃否,你卻嚴厲說道,飯桌上不可多言,有悖家法。
──小姐在後花園辟了個蓮池,是因為她曾聽人說,你喜愛蓮花,最擅畫荷,所以她不辭辛勞,硬是托人從娘家的蓮池中移花過來,蓮花是非常難種的,連土都要從原處移來,結果戚家蓮池毀了一大半,駱家後花園裡則蓮花簇簇,小姐不知邀了你多少次到後花園來看,結果來了嗎?沒有!你還是待在你的「覺夢書院」。
──小姐一向最討厭拿針刺繡,若她喜歡的話,宮家繡坊早就讓她繼承了,但她卻動手為你縫鞋子、縫披風,甚至為了趕在中秋節前給你,不惜熬了好幾個夜晚沒睡,弄的滿手是傷趕了出來,誰知你收也沒收,便叫人退了回來,你可知小姐有多傷心嗎?
──小姐為了一解對你的相思之苦!甚至繡了你的畫像,早晚看著,你可知她對你的深情?
從穎兒口中,聽到荻蓮為他做的每件事,就如他當時在繡坊中看到自己的繡畫像時一樣受到震動,心上隱隱發酸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