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回想過去的同時,亦讓她忍不住想起那個她曾視為姐妹,如今卻已成陌路人的手帕交。
原本柔軟的心便會因此而再度硬了起來,今非昔比呀!
她轉開水龍頭,快速地掬水往臉上潑。
※ ※ ※
「我得走了……」
茱敏重整心情後,走出浴室便見到丞風抱著孩子在外頭站著。
有那麼一刻她很想為方纔的無禮向他道歉,可是一見到他的臉,所有的話語就全硬在喉中,怎麼也無法開口對他說抱歉。
「……不跟孩子多玩一會兒?」
丞風搖搖頭,戀戀不捨地看著懷中的小寶貝,雖然方才逗弄半天也挖不出半個「叭」字,但看到他露出小門牙的笑容,伊伊啊啊用著他無法解讀的字彙和他「交談」,他就感到心滿意足了。
「我……有朋友在外面等著。」可以的話,他多想抱著孩子一起走,但那是不可能。
茱敏聽了默不作聲,過一會兒,她伸出雙手,崇祺自動地朝她傾過身子。突然空了的懷抱,令丞風湧起強烈的失落感,孩子的乳香仍充斥在他的鼻息。
對於這回他宣告離開,她竟不似往日那樣無動於衷,甚至……不捨?
不行!她不可以!
硬是把那怪異的情緒壓下,她簡短地道:「嗯……慢走。」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而她冷淡的話語,將他的怒火再度挑起,他真不知自己何時會克制不住地衝上前將她掐死。
他握緊拳頭,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用你趕,我也會識相的離開。」他閉了閉眼睛。「這個禮拜六我就不回來『嚇』你了。還有,雖然你聽不進去,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不要自以為很了不起,什麼都能做!逞強的話,今天這種狀況還是會發生,就算你想當英雄,也請多為孩子著想,現在的壞人不是一根球棒就打得跑的!」冷冷說完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不敢再看孩子一眼,深怕多看一眼,就捨不得走了……
瞪著那扇已被重重關上的大門,茱敏感覺到心頭那一扇微開啟的小窗,也再度合起來。
她該感到如釋重負嗎?
於情於理,她是應該這麼覺得的。
抱起懷中的寶貝。「肚肚餓了沒?媽咪泡……給你喝好不好?」她柔聲問道。
崇祺咧嘴露出幾顆小乳牙,呵呵直笑。
旋身走向廚房,在短暫的漣漪過後,她很高興再度回到只有她與兒子的兩人生活。
她——真的很高興……?!
※ ※ ※
伍楓橋和李明德正喝著飲料,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遠遠地就看見雲丞風鐵青著臉朝他們走過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西線戰事仍未休。
三人坐上車後,氣氛短暫的冷凝,最後是伍楓橋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
「怎麼你跟你老婆還沒和好嗎?」
像過了一個世紀,雲丞風才發出冷笑說道:「和好?你去叫豬學跳舞還比較快!」
嗄?怎麼會這樣做比喻?
「有那麼嚴重嗎?女人嘛,不就那麼一回事,夫妻床頭吵,床尾和。」李明德哇啦啦地說道。
雲丞風表情木然地轉向窗外。「我跟她的問題……從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從來就不是……」他幽幽地說道。
李明德和伍楓橋互看了一眼,同意一句老話——「清官難斷家務事」,還是少插嘴為妙。
※ ※ ※
丁敬亨牽著狗慢慢走回家。
吃過晚飯後,帶著小狗到附近去走走,已成了習慣。
季節即將回春,但在山上,晚上依舊風寒刺人。在即將到達家時,遠遠地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口徘徊著,丁敬亨放慢了腳步。
藉著家門前的燈光,他可以認出那是寶貝女兒丁月華的前男友——雲丞風,他正按著電鈴。
一會兒,對講機傳出月華母親的聲音。「哪位?」
「丁媽媽,是我,我是雲丞風。」
對講機的另一頭靜了半晌,再度開口時,聲音了無溫度。「你怎麼又來了!有什麼事嗎?」
「丁媽媽,我想知道月華——」他話還沒講完,丁母的聲音已經再度響起。
「我們家的月華已經被你氣得跑到美國去,你還想怎樣?」如針般的話語不留餘地射向他。
「我……」他閉上眼睛。「丁媽媽,可不可以告訴我月華她現在好不好?」
「怎麼會不好?你放心,沒有你,她依然可以過得很好,這樣還有問題嗎?」那尖銳的話語極為傷人。
「那……丁媽媽,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她——」話還沒講完,丁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沒空跟你囉嗦,你都已經結婚,孩子也生出來了,所以別再來纏我們家月華,聽到沒?」丁母講完後,便「喀地」一聲掛上對講機,留下一片靜寂。
丞風默默仁立在對講機前,心情沮喪不已,被人如此炮轟,又有何顏面再待下去?他轉過頭朝摩托車走去,可隨即停住。
不!他不能就這麼放棄,他跟月華……旋過身,再度走回對講機前,舉手欲按電鈴——
「丞風!」身後傳來了呼喚。
他轉過身,看到來人後愣了愣。「丁叔叔……」
「嗨!丞風,好久不見了!」丁敬亨牽著的狗,也親熱地靠向他,似在表示歡迎之意,讓他心頭一熱,狗還記得他呢!或許是過去他到月華家時,總會記得帶向給它吃的緣故。
丁敬亨上下打量他一會兒後,露出稱許的笑容。「你現在還在當兵嗎?」
「是的,我——」
「在哪當兵?」
「本來在豐原,後來移防到台中大肚山。」
「台中呀,」丁敬亨笑道。「嗯!當過兵就是不一樣,你看起來更成熟穩重了。」
丞風知道禮貌上應當再多寒暄幾句的,但他已經等太久了,不想再等了。「丁叔叔,您可不可以告訴我,月華她人現在在哪裡?在哪一個學校讀書?」問題如機關鎗般疾射而出。
丁敬事看了看他,然後搖搖頭。「何必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