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焰這一踢足足用了七分內力,這七分內力被門扉反彈回來,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腿部的劇痛教他疼得冷汗直冒,想罵人,又說不出話來。也幸好他沒使出十成的力量,否則這條腿不斷才怪。
上官天和斜睨著他,仰天大笑。
殷無恨跟過來,俯身在他髒上疾點,封住幾處止疼的穴道。
好半晌,蘇焰總算由牙關迸出話來,語氣滿是憤怒。「門……門是金屬鑄的。」
「你總算知道了。」蘇小惜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早從門扉關閉的聲響,她就聽出來門是精鋼煉成的了。
蘇煥繞至牆邊,四下伸指輕敲,指下的聲音讓他凝重了表情,「這房間的牆壁全是鋼鐵打造,窗戶也是。」
聽聞此話,殷無恨一凜。
蘇小惜雖早已猜到,但聽大哥如此說,仍忍不住一陣驚悚。
「蘇大公子好敏銳的觀察力。」上官天和古怪的斜瞟一眼,聲音平鋪直敘,聽不出是讚美,還是貶抑。
「你到底想做什……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被關住已成定局,蘇小惜也就不浪費時間在驚慌上直問。
這也是殷無恨想知道的。
上官天和終於站了起來,緩步走出陰影,細眼悠然環視了屋內一周,帶著自得的笑意。
「這影霧居很美吧!裡頭所有的擺設都是我為嵐精心挑選的,瞧,這一片紅多ど漂亮!我和嵐成親那一天,她也是穿了一身的紅,多麼艷麗、多ど嬌美。那一天,血染在她那比白玉還要細膩的肌膚,就好像一朵一朵紅梅灑落在她身上,那模樣真美。我這才明白,唯有艷麗奪目的紅,才襯得出我的嵐的美貌。」?
在場中五人,只有殷、蘇兩人知道這等淒慘的往事,但聽上官天和以帶著笑意的口吻敘說往事,兩人心頭都不禁竄起一陣寒意。
蘇焰不明就理,這一屋子的紅只讓他覺得噁心,「你在胡說八道些什ど?」
上官天和走向牛油巨燭旁,輕輕摩娑著紅銅燭台,「我的嵐是很怕寂寞的,可是她又不願見陌生人,我只好幫她建造這個別院,陪著她,不讓別人打擾。蘇姑娘,你既然看過嵐的手札,必然也知道她寫了這樣一段話,她說上天在懲罰她,讓她無時無刻不活在地獄裡,被烈火不斷的焚燒,永遠都見不了光。嵐說得多好,我也是一樣的,從成親的那一天晚上,就有一把火無時無刻不燒著我、吞噬我,恨天,你也一樣。」
童年的名字由上官天和口中喚出,殷無恨身子僵住,往日的噩夢再度撲向他,是手裡握著的那只柔絲小手傳來的溫度,讓他沒有陷入那冰冷絕望的深淵裡。
「你、我、嵐都相同,我們都是罪人,只能在陰暗的角落理忍受烈火的焚燒,忍耐著永無止境的孤獨。」他淡淡的說著,彷彿只是在說一件日常瑣事。
蘇小惜聽得很不滿意,「胡說,上天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這世上有這麼多人,神幹嘛淨挑你們折磨?你別把殷大哥拉下水,懲罰你們自己的,是你們的心。」
自出生以來,她便在生死關頭間掙扎,在病榻間,她想最多的是她存在的意義,即使在痛得死去活來之際,她也從不曾想過,她的病是來自上天的捉弄。
「你一個小娃兒懂得什麼?」蘇小惜此言一出,上官天和霍然轉向她,狹長鳳眼爆出凶光,「若不是上天,我和嵐又為何會遭受這種事?」
他的話教蘇小惜不服,她張口想辯,卻因上官天和惡狠狠的駁斥而開不了口。
「都是你!你不該想要把恨天拉出地獄的,他只能跟我們一樣,永遠在黑暗的地獄裡受烈火焚燒,來抵我們一身的罪,這是我們的命,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活在光明之下。」
蘇小惜堅定的望了殷無恨一眼,感受到他握緊了自己的手,眼睛仍是直視著上官天和,她知道,當他面對那些宿命的言論時,內心已不再動搖。
轉回頭,她不再擔心,靜心地道:「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設下這一連串的陷阱?」
「在黑暗裡的人,陽光是太刺眼了,我只是要把他帶回他應該在的地方。」凶光斂去,他微微一笑,笑意猶是陰冷,「至於你們,是你們自己要闖入我斷念山莊來的,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倏忽間,他撫著燭台的手一推!牛油巨燭倒下,燭油流到地上,橘紅火舌舔舐上旁邊的櫃子,火光登時向上衝起。
「爹!」上官靖驚叫。
「上官天和,你這該死的傢伙!」
蘇焰跳腳大罵,脫下外衣衝向燭台旁,試圖減掉火勢,然而,這屋子裡不是木製傢俱,便是紅色紗幔,火勢起得好快,一瞬間便捲去屋子的一角,眼睜睜的看著外衣不敵火舌攻勢,硬是被吞掉大半,他氣得連聲詛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也在這屋子裡,同樣會被燒死的。」
「我早就在地獄裡了。要怪就怪你妹妹吧!我本來只打算把她跟恨天分開,好讓恨天回到他該有的世界,可是誰教她不乖乖的嫁給靖兒,接受我的安排,還打擾了我的嵐。」上官天和頓了頓,仰起頭,神情飄渺,「死不可怕的,我跟嵐都死過一次,牙一咬就過去了。你瞧,我們現在不好好的?我是要帶你們去見我的嵐呀!」
一具白骨,跟一個瘋子,這叫好好的?
「杜月嵐已經死了,你就算拖著我們陪葬,也見不到她。」蘇小惜道。
「胡說。」上官天和怒斥,「她只是睡著了,是我讓她睡著的,她太累了,需要休息,所以我就幫她一把,我把那把刀刺進她的胸膛,血噴了出來,一朵一朵紅花染在她身上,多美呀!」話說到後來,他還迷濛地笑著。
一個大大的疑問跳進蘇小惜腦海裡,在還沒意會過來之前,她已脫口而出,「杜月嵐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