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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後,紹霖拉美君到一旁。「美君,你能不能不要因為我而在其他人面前那樣排擠怡瑄,好嗎?」
「你這是什麼話?她那樣對你,你還護著她?」她真不明白。
「都過去了。」紹霖發現他已能平靜地面對離婚這個事實。
「過去?」美君突然覺得洩氣極了。
多可笑!原來這一切都只有自己在氣呼呼地為他抱不平,而當事人卻說「過去」。這算什麼?
「你現在有錢又有權,不怕她會再來纏你?」
再來纏?好奇怪的說法,難道美君一直認為,當初是怡瑄纏他的?算了!不追究這個,他只希望美君不要讓怡瑄太難堪了,他猶疑了一下,決定要將這件事說出來。「現在,我在加拿大已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了。」他坦白地說道。
美君聞言僵住了,論及婚嫁?當她會過意後,倏地,她有股想狂笑的衝動,真是的,她在期待什麼、妄想什麼?就只有自己仍緊緊抱著過去的回憶和夢想。
「真的?怎麼沒帶回來給大家看?」她刻意輕鬆地問道。
「她在那邊還有事要處理。」紹霖不想提及他當初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回來的,那是屬於他私人,別人都不可以插進來的「戰爭」,他不想讓黛如捲進這場是非,只是他沒想到,在見了怡瑄後,所有的「最初動機」都已消失無蹤。
「有好消息時,別忘了通知我們這群老同學。」她突然好想見到她的丈夫和孩子。
「沒問題。」
* * * * *
確定紹安燒退後,怡瑄才離開他的小房間,這時已是凌晨兩點。
「幸好是出水痘。」她放低聲量對嵐心說道。
「你得過嗎?」嵐心擔心地問道,因為成人得水痘的危險性較高。
「幼稚園就發過了。你呢?」
「也是。」
怡瑄泡了兩杯熱牛奶,她端進客廳。「喝完後就去睡覺吧!對不起,害你陪我這樣折騰。」
「沒什麼,別放在心上,何況紹安是我的乾兒子。」嵐心不以為意地笑道。
「怡瑄?」
「嗯?」
「你……不想談談嗎?」
「談什麼?」
「如今紹霖回來了,你打算怎麼辦?」嵐心單刀直入地問。
怡瑄沉默良久。「我不知道。」
「你要不要告訴他紹安的事?」
「不想說。」
「紙包不住火的,尤其讓他知道,你沒有告訴他懷孕的事就逕自跟他離婚的話,他絕不會善罷干休。」
怡瑄慘然一笑。「這我早就料到,只是還沒想出應對的方法。」她抬頭看著嵐心。「事實上,在今晚以前,我私下期待著,他會因此回到我身邊。」
嵐心聞言震驚不已。「你……是想利用紹安?」
怡瑄羞愧地點點頭。「若不抱著他有可能回到我身邊的希望,你以為我會採用離婚這種非常手段來刺激他?」
嵐心跳起來瞪著她。「他會殺了你!」
「那又如何?你看他不是成功地回來嗎?若是五年前,我沒這麼做的話,他能如此嗎?」她面容哀傷地說道。
「怡瑄!你遲早要為你的一意孤行和固執付出代價的。」嵐心難過地看著她,當初她知道怡瑄離婚的用意是為了讓紹霖振作起來,奮發圖強,但是她沒料到,日後的發展會是如此難解。
「我已經付出五年了,不是嗎?」
嵐心搖搖頭。「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會賠掉紹安?」
「什麼意思?」怡瑄慘白著臉看她。
「若紹霖知道紹安的存在,他一定會不惜一切奪回他,甚至對簿公堂。」
「兒子是我生我養的,他憑什麼?」怡瑄漸漸失去平常客觀冷靜的判斷。
「別忘了!台灣的法律是為男人訂的,在親權爭奪戰中,小孩的監護權通常會判給父親的。」
「民法親屬篇已經修改了,法官會判定情況再作定奪,何況我是母親,又有良好的經濟基礎。」怡瑄自信地說道。
「請你記住一件事,你當初沒有告知紹霖懷孕的事,他可以告你惡意欺騙,使他喪失做父親的權利,你想法官會怎麼想?到時說不定還不准你去探望孩子。」
霎時,怡瑄覺得有股寒意直衝上腦門。「若是他這樣做,我會殺了他!」她咬牙地說道。
「怡瑄!」嵐心驚呼道。
「為了他,我受的委屈還不夠?若他將紹安從我身邊搶走,我絕不輕饒他!」她激動地說道。
現在的怡瑄,就像一隻護子心切的母獅子,若有敵人覬覦,她會毫不猶豫地向前撲殺。
真是的!沒事把話講那麼重幹麼?嵐心暗罵自己,如果怡瑄和紹霖能復合,那是最好不過,若是沒有,再加上紹安的事。她已經可以預見五年來的平靜生活,將會掀起多大波濤,而她勢必躲不了,嵐心不禁暗暗喊苦也。
* * * * *
夜深人靜,紹霖依舊無法入睡,他起身走到酒櫃,倒了一杯酒,希望能幫他將睡神召喚過來。
看著那琥珀色的液體,不禁讓他憶起上次醉到不省人事的回憶,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真相」!嵐心的這句話不斷在她的心中迴盪,她指的真相是什麼?是指他和怡瑄離婚的事嗎?
他喝下一大口酒,眼睛直直地看著窗外,這些年來,他一直困在「怡瑄鄙棄他」的自憐情結裡,而不能自拔,始終沒有勇氣跳出來探究為什麼。
怡瑄從沒告訴他,她堅持離婚的理由,一切是他自己附加認定的,這時他覺得疑惑不已。
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但從沒像今天這麼明確。他承認,從他服兵役後,一直存在的不安感,並未隨著娶到怡瑄而消失,他一直擔心,怡瑄會看不起他,或者她會喜歡上比他還強的男人,因此當怡瑄提出離婚時,他將之視為意料之中,而將滿腔的挫折和不安很理所當然地化成對怡瑄的怨恨,認為婚姻的失敗都是她造成,但是現在他要問自己,應該負起最大責任的人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