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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愈多,和韓湄相處在一起的記憶便鮮明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刺得讓他心底發疼,雖然很荒謬,但他真的嫉妒過那個「自己」,直到過去和現在再度融合。
韓湄已經失蹤近一個月,她只向家裡的人說聲要到處走走看看,便拎起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初時,他差點就放下一切,跑去追尋她,但不曉得是什麼東西阻止了他,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向自己承認,他需要她!
可是才一天沒見她,他整個人就不對勁,不僅情緒壞得要命,連公事處理上,也失去過去那份果決和明快,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腦傷的後遺症,只要假以時日,應該就能復原,但在他心底,他早已知道,只要她不在,他就不會復原。
「你是愛她的。」在看見齊維沒頭沒腦、像瘋了似的拚命工作,振君忍不住開口說道。
他抬起頭,雖然表情是平靜的,但是眼中卻有極強烈的情感。「我不懂愛是什麼?」
「懂?愛是不用懂的,你已經陷下去。」振君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
齊維沒有說話,表情變得更陰霾。「倘若你認為我在失憶那段期間,對韓湄產生那股特殊的感情就是愛的話,很抱歉,我不能苟同,或許即使可以將之稱為「戀母情結」。」在他的心中,雖然對「戀愛」的評價很低,但是也不像以前那樣具有說服力。
「我不是指那段時期,我是說在失去記憶以前。」振君神色自若地丟下這枚炸彈,果然沒一會兒,立刻引起極強烈的反應。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咆哮道。
「我沒有胡說,若不是你之前對韓湄就懷有極特別的情感,那在失憶時,為什麼會對她特別依戀?再者,」他更進一步指出。「失憶的你,單純而不設防,所表露的情感和喜好是最真實的,而韓湄仍是你的最愛,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即使是孟爺爺也不能。」
「不是……」不知怎地,這個否認聽起來一點都不具說服力。
振君已經認識他那麼久,雖然一直不清楚齊維為什麼寧願玩遊戲,做個花花公子,也不肯定下來的原因,但是他很清楚,齊維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人,現在所要做的事,就是要逼他承認自己的感情,雖然這樣做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可是兩個他所喜愛欣賞的人能結合在一起,也是他所樂見的,因為他也已找到真愛。「那麼你為什麼肯不顧生命危險,救了韓湄一命?」
「每個人都會那樣做的,何況韓湄是我的屬下,我當然有這個義務救她!」他木然答道。
「得了吧!在場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為什麼不向前拉她一把?」振君靜靜地反問道。
「當然是因為我的反應快!」
「那你告訴我,在撲過去救她的一剎那你的腦袋在想什麼?」
齊維皺眉回想一下。「我不記得,當時……根本沒時間讓人多想。」
「是嗎?」振君歎口氣,然後站了起來。「你自己想想,倘若一個人能舊不顧身,在明知有危險時遠去救人的話,那個人不是對你很重要的話,那是什麼?」
「我不也救了一個小男孩?可見我的見義勇為細胞較多!」他也不認為那就是愛。
「失憶後的你是一個連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爛好人,從前的你有這麼熱心、古道熱腸?」他搖搖頭。「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吧!」
振君走後,他一個人獨思良久,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過去一年的記憶全慢慢湧現,回想起愈多,他就愈驚訝,直到最後再也無法否認。
他愛韓湄,早在喪失記憶前,就已經愛上她,只是那時只有三分,淡得讓他無法察覺,因篇一愛」對他來說,是件很陌生的東西,他既沒嘗過所以無法識之。
他曾向她求婚,雖然名為「應付爺爺」,但是他心厎也隱隱知道,不是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拿來應付爺爺,只能是韓湄。除了她,其他人都不行,不過那時,他還不明白那就是愛——一個想讓他一輩子共處的女人。
經過一年的朝夕相處,她已經變成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對她的愛高達滿分,想要不察覺都很難,所以才會如此依著她、賴著她,希望永永遠遠在一起。
韓湄!你到底在哪?
沒有她,他的生命再也不能完整,他頭一次明瞭,愛情會使人變得脆弱,連智商高達兩百的人,都逃不過情網。
他緩緩往後靠向樹幹,這是他們定情的那棵樹,在這裡,他們互換的誓言、親吻、愛語……喔!那些記憶刺得他心口發疼。
你現在人到底在哪?我已經恢復記憶,想起我們的一切,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他低下頭,輕輕撫著趴在他膝上的一頭小牛。「『小維』,你說,她何時會回來?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她說。」
小牛「眸」了一聲。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只能等了。」他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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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煩惱所在地,讓自己像吉普賽人般浪跡天涯,隨著時間,心靈多少獲得些許平靜。
韓湄靜靜站在沙灘上,看著無垠大海,潮起潮落,就像人生一樣,起伏不定,有低潮有高潮。
兩個月前,她在心緒起伏不定、情感激動、難以理性思考的情況下落荒而逃,如今六十天已過,在幾乎繞了地球大半圈之後,終究回到原出發點。
抓起一把沙,沒一會兒,沙子便緩緩從緊握的手縫中流出,直到漏盡。
她在逃避什麼?逃開面對孟齊維恢復記憶的事實,為愛人已改變而痛哭?
或是,在逃避自己!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齊維成為記憶時,卻都還來不及準備,原先所架構的世界,就嘩啦嘩啦全的護的人,也失去她原有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