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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仲凱說完後,寂靜有若濃霧般重重包裹住他倆。
華琳覺得臉頰上一片濡濕,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而仲凱,早已背對她坐著,雙肩輕微顫抖,有若受傷的小動物般的低沉悲吟,不時從他口中逸出。
她為任母的遭遇感到心傷,更難過仲凱竟一個人承受這些自責和傷痛,見到他有若小孩般哭泣時,她心有若刀割,她緊緊靠向他的背部,用手將他的頭抱進她的懷中,默默將她的力量傳給他,他全身僵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環抱住她,整張臉緊緊埋進她的胸口,他的悲吟變成低嚎,全身顫抖得更厲害。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他。「我在這裡陪你,我會一直在這陪你的。」她有若抱著小孩的慈母,不斷安慰他、輕撫他。
「你該早些告訴我的!」華琳輕輕說道。
仲凱沉默了一下。「想要承認自己過去所犯的錯誤,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尤其在自己所喜歡的人面前。」他望著前方,能將一直隱藏心中的傷痛秘密傾瀉而出,帶給他前所未有的祥和。
她明白,每個人都希望在自己最心愛的人前表現出最完美的那一面,卻往往不自覺掩藏住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若是你早讓我知道的話,我或許不會那樣逃開吧!」她是指他們的婚姻。
「哦?你會怎麼做?」他轉頭望著她。
她想了一下。「或許我不會因太過專注在如何扮演好媳婦和妻子的角色,但卻因做不好而感到沮喪、難過,當時呀!應該要做紅娘,想辦法為你媽媽找到一個伴,讓她再談一次戀愛。」
仲凱心想自己大概不會有習慣華琳那妙想天開的一天,會時時充滿了驚喜,他睜大眼睛瞪著她半晌,然後他笑了起來,他不只是輕輕笑,而是開懷大笑,整個人都笑彎了腰,他試圖停止,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開始笑。
她不禁推了他一把。「我是認真的,有什麼好笑的?」
「為什麼?這樣做有什麼用?」他邊笑邊喘地說道。
「用途可大了,這樣她就會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而沒空嫌我家事做不好,成天想法子挑我的不是!這樣我就不會那麼沮喪沒信心。」說到這,她將他的臉扳過來,兩眼直溜溜盯住他的臉。「你現在還會反對你媽跟其他男人交往嗎?」
他笑容漸漸止歇,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不會,事實上,只要有個人能夠讓我媽感到幸福、快樂!我絕對會全力支持的。」他嚴肅地說道。
太好了!這樣可以證明他的「戀母情結」還不是很嚴重,她暗暗鬆口氣,不過,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他們已經離婚了。
他見到她臉色突然黯淡下來,不禁皺起眉頭。「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露出苦笑。「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嗎?」她咬住下唇,愀然望著他。「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我們現在既不是夫妻,是……情人嗎?」她鼓起勇氣坦率地問道。
他望著她半晌,然後雙手握住她的手。「你希望如何呢?」
好詐!他怎麼把皮球踢回給她,是她先問的!她眼睛坦白直率地望進他的。「你知道的呀!」她輕輕說道。
「那……你是同意我們再試一次?」他亦輕聲問道。
「嗯!」她臉上閃過一抹陰影。「不過,對你媽……我……」
「她知道我來找你。」他靜靜地說道。
「咦?」她驚訝地看著他。
「她一直很清楚我無法忘了你,當然她也曾憤怒威脅過我,是要母親還是要老婆?」
「你的回答應該會讓她很高興。」她澀澀地說道。
「高興?在她知道我無意再娶另一個女子,打算就這樣獨身時,她就不開心了。」他不想對她說出母親當時的震怒和不悅,因為他坦言對母親說,若是母親的方法不改一改,沒有人願意嫁給他的。
「那她沒反對你來找我?」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拿著行李準備到中部阿姨家做一個禮拜的客。」
她聞言不禁倒吸口氣,倘若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意味……她默許了,一切並不是沒有希望?
兩年,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卻可以造成許多的改變。
「我想,我媽多少已經看開了,不贊成也不反對。」
「她可以『容忍』你跟我在一起,而我則不必一定要和她相處,我可以這樣解讀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想可以的。」說到這,他猶豫了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未告訴你。」
什麼?他又有什麼事沒說了,今天她所受到的震撼已經夠多了,她不認為自己還有辦法能承受。「我能不能不要聽?」她喃喃地說道。
怕她跑開,手上加了勁。「不行!這件事和我們的未來大有關係。」說到這,仲凱深吸口氣。「雖然我們在離婚證書上蓋章簽名了,可是我沒有拿去戶政事務所登記,若是我的情報無誤的話,你也沒這麼做,是不?」他深深望著她。
她兩眼發直瞪著他,好像他是外星人。「我……是懶得去。」她有些虛弱地說道。
他露出瞭解的笑容。「是呀!我也是『懶』得去辦登記。」與其說是懶,倒不如說他們都還想保有這段婚姻。「蓋完章後幾天,我曾跑到你家去找你,希望你能回心轉意,可是偏偏你已拎個皮箱,雲遊四海去了,而我又不甘心,所以就這麼拖著不去辦,心想,除非你要再婚,再由你拿去登記。」
她的腦袋此刻已一團混亂。「那……我們……還是夫妻嗎?」
「就政府紀錄方面而言——是的。」
她倒吸口氣,手輕撫著胸口,說實話,這個消息遠比十顆原子彈的威力還驚人——對她而言,說不出心中高漲的情緒是什麼?是震怒還是狂喜?想必後者遠大於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