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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反正不管有沒有外在那些形式,對他都一樣,因為琦芳早已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孩子的母親。
「怎麼會這樣?」青雲喃喃地說道。
江玉霞的聲音,陰森森地從旁邊傳過來。「老頭子,你若是讓我沒有媳婦陪、孫子抱,你看我放不放過你。」
他不禁畏縮一下。
自從上回為蔣琦芳一事,兩人冷戰了一個多禮拜之久,最後是鄭青雲受不了,他早已習慣有個溫暖的身體偎在身邊,唯有這樣,才能安然入眠,這一個禮拜對他而言,簡直有如煉獄。於是不顧尊嚴,抱著自己的枕頭和被子衝進房間,對妻子大吼,說他拒絕再待在樓下冰冷的躺椅上睡覺,最後才放低聲音,罵她老糊塗,若是他心中一直愛著林芳玥的話,他就不會天天摟著她睡覺,這番話讓玉霞感到非常驚異。
夫妻倆徹夜長談,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成為對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不僅是生活上的伴侶,更是靈魂的依附,青雲對芳玥那份深愛和憤恨,其實早已在玉霞的溫柔深情中,化為某種思念。只是人很奇怪,不肯去正視內心深處那份轉變,總以原先的深信作為基準,以至在不知不覺中,錯失掉很多機會,包括表達出對彼此的真實感覺。
愛已失,只有怨,還有一股不肯承認失敗的拗氣,讓他無法大方公開接受蔣琦芳,其實心中比誰都清楚,兒子早已是非卿不娶,他鄭家媳婦的寶座注定只能給姓蔣的,唉!不甘心呀!
如今,孫子都快要出來,又有什麼好嘔氣的,人……老了呀!
青雲看向兒子。「我問你,若是你們不結婚,孩子要姓什麼?」
「姓蔣!」群昱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顯得太快樂了一些。
青雲瞇起眼睛。「我鄭家的孩子要姓蔣?那才有鬼,走!立刻帶我去見那個凶丫頭!用押的也要把她押著進禮堂和你完婚。」
「是!」群昱強忍高聲歡呼的衝動,跟在青雲身後去找琦芳,玉霞也緊緊在旁邊盯著。
然後在青雲親自出面求婚下,琦芳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並突然同時抱住青雲、玉霞喊一聲「爸!媽!」
然後,隨即便大哭了出來,因為她已十幾年沒再叫過這個稱呼。
兩個老人都深受震撼,玉霞立刻掉眼淚直摟著琦芳喊心肝,青雲則楞立了好久,漸漸領悟到自己是多麼幸運的人,因為他還活著,所以他可以多個媳婦,甚至再過不久,更可以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子,他比那兩個已上天的人,幸運得太多了。
他又有什麼好怨、好意氣用事的呢?
抬起手,慢慢抱住那個有可能會是他女兒的人,雖然不是親身,但她卻將是他兒子的愛妻、孫兒的慈母,傳續他鄭家血統的人。
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流有他的好友、他的摯愛,還有他的血統,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完美。
就這樣,在眾人的祝福下,琦芳風光地進了鄭家門,如今小孩子出生,果然立刻成為鄭家兩老的最愛,皆搶著幫媳婦帶孫子,而且寵琦芳寵得不得了,讓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免會吃味,但又覺得很開心。
所有人都快樂幸福,沒有怨、沒有恨,不是件很棒的事?
群昱比誰都還感受到此。
「爸!小念恕就交給您了,我去看琦芳需不需要幫忙。」他對父親說道,兒子的名字之所以會取為「念恕」,即希望他能在沒有陰影的環境下,平安順利的成長為一個時時帶有寬恕之心的人。
「去!去!小念恕有我就可以了。」祖孫倆在花園的綠色草坪上玩成一團。
群昱搖搖頭,穿過林家花園,走進屋子。
一個星期前,這棟房子的女主人才剛剛下葬,但房子裡面卻仍充滿了溫暖的氣氛,毫無死寂之氣,這都得歸功琦芳的巧手佈置。
走上三樓,琦芳正坐在床邊,周道散放著好幾個方型餅乾鐵盒,她正低頭專心翻看著。
「還沒收拾好嗎?」群昱在她身邊坐下,琦芳在葬禮結束一個禮拜後,才有心情進來整理王心湘的遺物。
「呃——你來看看,這些放照片的鐵盒是從她衣櫃中找到的。」琦芳將手中的照片遞給他。
那是一張黑白結婚照,照片大概是三○年代拍的,都已經泛黃,依然能看得出這是相當出色的一對,一眼就看得出,男的長得英俊但鄉土味重,女的美麗氣質出眾,眉宇間散發著和琦芳一模一樣的自信與傲氣。
「這是外公、外婆嗎?」
「是呀!」她將照片後面的落款翻給他看——「林靜雄、王心湘永浴愛河於中華民國三十九年春」。「沒想到,外婆居然是這樣一個大美人。」
「是呀!難怪女兒和外孫女也都是美人。」他笑道。
琦芳笑笑,但笑容有些哀傷,從旁邊拿過一本大相薄。「剛剛我看到了這些。」
群昱拿過來翻,前面幾頁大多是王心湘年輕時的沙龍照,但後來則是她抱著一個小女孩的生活照,從照片中,可以看出她對這個小女孩是相當寵溺,把她裝扮成像個小公主,抱著時,臉上總洋溢著驕傲的笑容。
然後漸漸的,這個小女孩長大了,戴著小小方帽的畢業照,按著年代一一排列,有幼稚園、國小、國中、高中,清楚的看到她從小女孩蛻變為美麗佳人的過程,出落得有若出水芙蓉,美麗驚人。
「這是你媽吧!」他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麼會愛上她母親,這樣的女子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幸好他已擁有。
「嗯!當我看到這些照片時,好像打開了一個時光寶盒,看到她們兩人的過去,好奇怪,雖然都是我的至親,但在這一刻,卻覺得好陌生,她們的過去、她們的故事,都是我所不知道的。」她輕輕撫著那些泛黃的照片。「直到此時我才明白許多事,雖然外婆從不對我說過去的事,但是看到這些,我多少有點瞭解,她真的是一個命運乖舛的苦命女人。」說完後,淚水再也抑不住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