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伊寒口氣微訝,「表舅跟她很熟?」
「當然熟,我可以說是看她長大的,有空的時候,她也會來鋪裡看我。」他在屋子裡踱著步,沉吟道:「她娘在世時,身體就不好,習家的下人就常來我鋪子裡抓藥,有幾次還請我到家裡幫工夫人看病,只可惜,我救得了她的人,卻醫不了她的心,只能見她一天天凋萎死去,最後,留下女兒在家中飽受白眼,雖不至於凌虐她,卻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幸好這孩子有骨氣,堅強地活了下來。」
他頓了頓,很快地瞥了一眼呈深思狀的滕伊寒。齊翰文看得出這表外甥就如表妹所料,慢慢地對女人有了感覺,會主動開口關心習玉芃的一切,這不失為一個好現象,不枉他們這些日子來的精心計劃。
「不過,還真難為了玉芃這孩子,大概是被她娘一生悲慘的遭遇所影響,她完全不像尋常人家的姑娘,最大的希望就是盼望能嫁個如意郎君。她的個性獨立,老愛一身男裝打扮,又學了一點防身的功夫,反倒是姑娘家該學的都不會,所以,習家的人都當她是怪胎。唉!其實玉芃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將來能娶到她的男人才是有福之人,只可惜,所有的男人都瞎了眼似的,只看到她的外表,而不去瞭解她的內心。」
滕伊寒心情更形沉重,愧疚地問道:「表舅,您想此刻,這件事我該怎麼做才好?」他已失去了主張。
齊翰文搖頭歎息,「難了!除非習老闆把她趕出門,或者——玉芃自願跟你走,不過,這種事傳揚出去,可是會毀了人家姑娘的名節,這責任你可負得起?」
「我——」他語塞。
齊翰文笑得詭譎,「所以,誰也沒辦法救她,這是她的命!女人在這時代本來就沒有做主的權力,就算是自己的未來也不是她能決定的,更何況是非親非故的你?
既沒有親戚關係,又沒有婚姻的約束,憑什麼插手介人?」
「可是——」
「你娘老糊塗了,總不能連你也糊塗了,難不成你要犧牲自己娶她?不過,也只有這個辦法能將她從習家救出來了。」
滕伊寒傻了眼,本能地道:「要我娶她?表舅,您別開玩笑了!」
「不然,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你就回去跟你娘說,反正好姑娘還很多,要認乾女兒還怕沒有嗎?不要再管習家的事了。」
他怎麼能在這時候抽手不管?即使他心再狠、再硬,對於習王芃——他無法丟下她不顧,畢竟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他是難辭其咎。
齊翰文滿意地睇著表外甥臉上細微的反應,微笑地捻著下巴的鬍鬚,點了點頭,這孩子並不是冷心腸的人,只是不易表現出來罷了。
表妹這一招真是妙極了,果然知子莫若母,要是換作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矯揉造作的大家閨秀,根本人不了表外甥的法眼。只有習家這位特立獨行的小姑娘,才意外地引起他的興趣,雖然徵兆還不是很明顯,不過,依他來看,應該快了。
露蓮雙臉遠山眉,偏與淡妝宜。
小亭簾暮春晚,閒共柳絲垂。
人別後,月圓時,信遲遲。
心心唸唸,說盡無憑,只是相思。
淒美含情的琴聲戛止,習玉琤幽然縹緲地長歎一聲,好個「心心唸唸,說盡無憑,只是相思」,她現在心中想的全是那人魁梧高大的身影,無奈,只能將所有的情感付諸琴聲中,不敢向對方表白。
自從那天驚鴻一瞥,日裡夜裡,盼的、想的全是他。
那彷彿經由雕刻師鑿刻出來的完美五官,陰柔兼具粗曠的俊美臉龐,漆黑冰冷的黑眸卻又閃耀著誘惑人心的光芒,讓她驀然瞼紅心熱;他的肩膀彷彿可以扛起全世界,還有那讓女人能安心棲息的堅硬寬厚的胸膛,更令習玉琤春心蕩漾不已。初嘗情滋味的她,一顆芳心全獻給了對方。
如果能嫁給滕二少爺這般的偉岸丈夫,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習玉琤不禁杏面生春,在心中勾勒出兩人共騎一駒、在草原上你依我依的旖旎畫面。
「姐姐,你在想什麼?姐姐——」
五根修長的玉指在她眼前晃了好久,習玉玲眨了眨美目才清醒過來,霎時棵紅了玉頰,「玉芃,你什麼時候來的,來多久了?」
「來好半天了。姐姐,你的臉怎麼又紅又貧,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找大夫來看看?」說完,習玉芃起身就要去叫人。
「我沒事,你別亂猜。」她靦腆一笑,轉開話題,「我叫人燉的補品吃了沒有?」
習玉芃很是聽話地點頭,只要是姐姐交代的事,她都會聽。
「已經吃過了,其實,我身體壯得像條牛,就算餓個兩天也不會怎麼樣,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我早已經習慣了。」她不很在乎地聳聳肩。
「你呀,就是愛逞強。」習玉琤輕點了一下她俏麗的鼻頭,漾著一雙閃亮動人的美眸,拉了妹妹在身旁坐下,細聲細氣地問道:「玉芃,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得罪了人家?」
其實,她只想多知道一些有關那人的事。
提起那個姓滕的,習玉芃就一肚子的火,有冤無處訴。
「姐姐,我現在不想提那頭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冤枉人的『豬』!」最後一個字還特別加重語氣,顯示心中的憤懣不平。
習玉琤鎖起眉心,不贊同地輕怪道。「王芃,不許你這樣說滕二少爺,是不是你做錯了什麼,冒犯了人家?」
在她的心目中,滕二少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尊貴神抵,是她心儀的對象,任何人都不得污蔑他。
「是那姓滕的冒犯了我,隨便把罪名安在我身上,還自以為理直氣壯,我只恨當時為什麼沒接他一拳或踹他一腳,好像他從來不會做錯事似的,哼!老是拽個二五八萬的德行,看了就噁心。」
她的評語令習玉琤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