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有機會知道的!」
「試試看!」
「等著吧!」
「不和你扯這些了,明天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
「不行,明天是星期天,你忘了這一天是我的什麼日子嗎?」
「又到了你去探望孤兒院的日子,是不是?我真弄不懂你。」
「你當然不會懂,因為你是冷血動物。」江婕凝促狹道。
「喂!你怎麼罵起人了?我是你燒了八輩子的香才得以認識的好同事耶!」
「好噁心!」
江婕凝笑著拿起皮包往門口走,懶得和她再鬼扯下去了。
她知道翁美玲一向認為她再回孤兒院只不過是多此一舉,沒有任何意義;但翁美玲不懂,她曾經把所有的希望全放在孤兒院裡。
但是他一次也沒回來--真的連一次也沒有。
她一直等到十三歲--跟他當年離開時相同的年紀才離開孤兒院,而這段期間他未曾再出現過。
他把她忘了?還是當時的承諾只是說著玩玩的?
不管真相是如何,她都不曾放棄的,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婕凝,你今天又要去孤兒院了?」
江世彬望著養女一身輕便的打扮,十分清楚今天又是她前去孤兒院的日子。
「是的。」
「這又是何苦呢?孤兒院不是已經--」江世彬歎息著。
當年要不是那場大火,或許婕凝還不肯跟他一起回來生活呢!
「爸爸,我想去嘛!」
「我是不曾限制你,只是那裡可是郊區,你一個女孩子自己要小心。」
「我知道。爸爸,晚上想吃什麼?我買回來給你。」
「這倒是不用了,晚上爸爸有事要做,自己到外面吃就可以,倒是你可別又忘了吃飯。」
「那我出去了喔,爸爸再見!」
江捷擬抓起機車鑰匙往門口跑去。
江世彬在背後歎口氣。
這孩子還是不肯放棄童年的希望!唉!也真是難為她了。
※※※騎著機車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江婕凝來到郊區的孤兒院。早在九年前就被一場大火燒成灰燼的孤兒院,如今已變成一處廢墟了。
唯一倖存的是一直唯立在孤兒院旁的那棵大樹,它奇跡般的聳立著,上頭還不斷冒出新芽。
江婕凝把車停好,走到大樹旁,看著樹幹上依然有著當初小廷為她留下的記號。小廷和小睫要永遠在一起。
雖然樹上的字跡模糊且不明,但卻是促使她前來的主要原因。
這些字也許已經成為永不可能的希望,但她還是充滿傻氣地等候著。
五歲的她是該什麼都不記得,但是她偏偏就是記得小廷,記得他對她許下的承諾。
當時只有他對她特別好,特別照顧她,於是當時在她小小的心靈中,早已認定此生絕不忘記他。
猶記得小廷一走,她即刻拜託年紀比她大五歲的何大哥替她寫下丫丫與晴天四個大字,深怕自己會記不得。而這小小的紙張如今還整整齊齊地折放在她的皮包裡。
十七年轉眼已逝,她沒忘記當年,但小廷呢?恐怕早已將她遺忘也說不定。
噙著淚、吸吸鼻子,她仰望著天空;這些年她改變了不少,就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毛病怎麼也改不了。
凝望著藍藍的天空,江婕凝的心思開始飄浮,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傻呼呼卻又愛跟前跟後的孩童時代,她還記得……
「小捷,進屋子了,你會感冒的。」院長媽媽催著。
「不行,小廷會回來看我的,我要等他。」她抗議她踩著小腳。
「小廷也要讀書,也要有時間長大啊!」
「院長媽媽,小廷長大後會回來接小婕,對不對?」
「對!」
於是乎小婕小小的身子立刻歡天喜地地又叫又跳,抱著院長媽媽的脖子高興地呵呵笑著。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她也一天跟著一天長大,終究還是沒能盼到小廷回來接她。
那年孤兒院發生大火,一夜之間奪走了不少孩童及大人的性命,就在那時,江婕凝才真正離開孤兒院,讓江爸爸正式收養她。
在這之前,她不知拒絕了多少次的好機會,只為了她要等小廷,所以她放棄了。
事實上,她壓根兒也沒想過見到他後,自己該有什麼反應;她也十分明白經過了十七年,很多事都已完全不同,就連孤兒院都已不復存在,更甭提小廷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改變。
但他欠她一個解釋,她要親自聽他如何解釋他違背承諾的理由,這也是長久以來一直支持她繼續前來的原因之一。
至於第二個原因,則是見到他,也就等於是她告別童年回憶的時刻。
他究竟有沒有想過她?她一直追思著這個問題,當然也一直找不到答案。
隨著時間的流逝,江婕凝赫然發現自己已沉思了相當久的時間;眨眨眼睛,看了這片廢墟最後一眼,她才走回停放機車的地方,車子一激活,她就騎上小路。
其實她早就不再抱著希望,畢竟好些年過去,她沒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消息,憑什麼認為星期天的早上會偶然碰上他?
世界上沒有這種偶然,江婕凝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由於這條路她來來回回不知騎了幾百次,使得對於路況及自己騎車技術有十成把握的江婕凝,是安了一百個心。一邊騎車,她大姊還能一邊左顧右盼,彷若這裡的風景她還看不膩。
於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在一個轉彎處,一輛轎車突然地冒了出來--對她來說是突然沒錯,因為她的心思才正好轉回來,就瞧見車子從側面駛過來,讓她還來不及大聲尖叫,也尚未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時,人已經和車子一同衝撞上那輛看來頗高級的轎車。
這下肯定慘了!頭昏目眩的江婕凝不住地想著,人也摔倒在地上,痛得她是齜牙咧嘴,眼淚更是直往上冒。
就這樣,江婕凝坐在泥地上,不知掉了多少眼淚,也不清楚生了多久,直到一個男性嗓音響起,才將她從淚水中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