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夢想成真的時刻,貧窮人沒有資格跟平常人一樣享受快樂,早不知在哪一 年就感受不到快樂是何滋味,也許也早忘了何為快樂了。
懂不懂快樂無所謂,她只要母親是健康的,不要躺在床上病懨懨的,那就是她最大 的希望;但是,她連這最基本的希望也達不成。身上沒有半毛錢,她就是運送母親上醫 院也無能為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行;就算站在蔚藍天空下祈禱,老天也不會 給予她任何實質上的幫助,她不也早看清了這一點了嗎!
戚念曈匆忙地走進窄小的樓梯間,步下地下室。這小地方是她和母親以及弟弟三人 遮風避雨之處;雖是簡陋,但終能提供他們一些溫暖,不必在街上受風吹雨打之苦,這 已是他們最大的幸福了。
一個由不到十坪建造而成的家,一眼望去,所有的傢俱就只有兩張床,一張現在躺 著地病弱的母親,另一張則是由她和弟弟兩人輪流睡。還有一具瓦斯爐,幾隻碟子,上 面放著三雙陳舊的筷子。
戚家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原本還算溫飽幸福的家,在父親絕情地刮走家中所有的財 物之下,再也所剩無幾。留下一位從此病魔上身的母親,以及一位年紀尚幼的弟弟,和 一個再也不敢相信男人的女兒。所以戚念曈長這麼大以來,一直沒有交過任何異性的朋 友,她也從來沒有這種打算。
當同年紀的女孩正忙著為心上人打扮自己時,戚念曈早在工廠裡勤快的工作以貼補 家用,後來她還必須休學在家照顧病弱的母親。
每到夜深人靜時,戚念曈就更加痛恨父親,痛恨男人的絕情絕義,害得被拋下的母 親因此痛不欲生,害得她和弟弟不能好好地把書念完。
戚念瞳走至母親床邊,對於離家十年又音信全無的父親,她早已徹底絕望;現在最 重要的是想辦法籌出一筆錢,好送她母親進醫院治療。
「姊,我回來了。」戚念罡背著書包從樓梯口出現。
因為是白天工作,晚上上課,戚念罡小小年紀便深知家裡絕對不能再出個敗類,是 以他總是把自己規畫得有條不紊,絕不讓人擔心半分。
戚念曈是以弟弟為傲的,所有男性中她也只相信她弟弟一人。
「念罡,吃過飯沒?」戚念曈必須每天這麼問,因為她知道正在發育中的弟弟會為 了省錢連飯也不吃,就只是為了把錢存下來,好湊足母親的醫藥費。
「吃……吃過了。」戚念罡側身背著戚念曈,她還會不瞭解自己的弟弟嗎?遂地, 她上前取下戚念罡的書包,打開書包就看見早上給他的一百元,現在還規矩地放在原位 ,連動也沒有動用過。
「姊--」戚念罡有點擔心地看著她,生怕又看見姊姊為他哭紅了眼。每次只要他 沒吃飯,姊姊就會為他心疼地落淚;而每到這時候,他心裡就愧疚得要命。
姊姊很少哭的。他還記得父親走的那一天,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可是姊姊卻連一滴 眼淚也沒掉,還擁著才四歲的他告訴他:是男生就不能哭,所以當時他就下定決心絕不 會輕易再掉眼淚。他要當個有用的男生,絕不讓姊姊和母親為他傷心。
「不要叫我!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能不吃飯;你是男生,將來沒有強壯 的身子,你怎麼保護你喜歡的女生?」
「我不要保護別的女生,我只要保護姊和媽。」戚念罡口氣堅決地說著。
「那麼你是不是更該快點長大?而不是為了一點小錢而餓壞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了。姊,妳不要哭,我不喜歡看見妳為我哭,那會讓我覺得我比爸還壞。 」戚念罡走上前摟住她。
「不,念罡,你是最好的弟弟。你不像同年紀的男孩貪玩,你犧牲了一切就只因為 家裡什麼也沒有。」戚念曈是心疼弟弟的,因為她知道弟弟就同她一樣什麼也無法擁有 。
「姊,我有妳和媽就夠了。」
「念罡,會有辦法的,姊準備辭去現在的工作,再找一份薪水更好的工作,不出一 些時日,我們就有一筆錢可以付媽開刀的費用了。」因為有個如此懂事的弟弟,戚念曈 從來不曾灰心過。她要看著弟弟一天一天長大,所以再大的困境她仍然要努力突破。
「姊,我也可以利用去車廠上班之前的時間,替報社送送報啊。妳不是說過,只要 我們肯努力,不會找不到出路的。」戚念罡早就有送報的打算,只是比平常早一點起床 ,這點難不倒他的。
「沒錯!天無絕人之路。」戚念曈肯定地回答。
天無絕人之路想必不是在指她,也無法應用在她身上;戚念瞳在找了幾份工作都沒 有著落時,便深深感受到這一點。
這句話或許不該用在她這個連高中也沒畢業的人身上。什麼經驗也沒有,連學歷也 差人一大截,她能找到什麼薪水好過工廠的工作字?看來機會是非常渺茫了。
對於自己忙了大半天卻得不到任何響應,她感到相當失望,戚念曈的腳步不覺沉重 了起來。
不久前才對念罡信誓旦旦,如今她怎麼向他交代?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讓弟弟對她失 望,所以無論事情多麼絕望,她都不願表現出來。
在念罡小小年紀的肩膀上早負荷了比同年齡更重的壓力,所以說什麼她也不願再加 重他心理上的壓力。
「能借一步說話嗎?這位小姐。」一道女性聲音在她沉思當頭冒了出來。
戚念曈訝異地微轉頭,側頭看著說話的人是一位打扮中性的女孩--棉質襯衫、牛 仔外套,加上一條褪色的牛仔褲,看起來相當男性化;但她的五官輪廓分明,別具一股 野性美。
「有什麼事嗎?」不會又是一個認錯人的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