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外貌和自己有點雷同的男人,苗念黎劈頭直問:"他就是我父親吧?"
是問句,也是肯定句,她們兩人都明白,而余雪再也否認不了。
這孩子生得就和她父親一個模樣,她就算想否認也否認不了。余雪神情黯然的點頭,哭喪的表情直訴著她的悲哀。
"媽,你不想談,是吧?"看出母親臉上的哀淒,苗念黎反而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不,是該讓你知道你真正的身世。他的名字叫樊世黎,我們相遇在一陣滂沱大雨中,他撞倒了我,也害我摔傷了足踝。因此,他只好背起害我受傷的責任,開始騎著腳踏車接送我上下班。我們很快的就愛上彼此,我不顧父親反對,毅然地決定和他在一起。當時的世黎只是個修理腳踏車的學徒而已,生活當然比不上我們家的富裕,但是我們就是非要在一起不可。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我把自己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我們說好要在月圓那一天私奔,一起逃離那個處處阻攔我們的地方,可是……"說著說著,余雪難忍心酸,傷痛的淚水再次淌落下。
"可是什麼?是不是被外公他發現了?"這是非常有可能的,印象中,外公就是那種很不通情理的老人家。
"不是的。"余雪風韻猶存的臉上帶著一抹傷懷。若是那樣,她也不用暗暗痛苦這麼多年。
"那是什麼原因造成你和爸分開了?"苗念黎急急追問。
爸和媽他們是如此的相愛,怎麼會有人忍心拆散他們?
"他沒有來赴約,念黎,他沒有來。我一直等他三天三夜,都沒有離開我和他約定的地方,可他就是沒有來。"余雪聲調淒楚。回想起十九年前的事,她的心仍是隱隱作痛。
她曾那麼深愛一個人,可愛情帶給她的卻是永無止盡的傷痛,這痛伴隨了她整整十九年,有誰可以瞭解她心裡的悲與痛?
"爸他沒有去?你是說他失約了?"苗念黎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怎麼會?
爸和媽不是如此相愛嗎?
"沒錯!他失約了。"余雪幾乎是痛苦的說。
"為什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來,十九年來,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所以他才不要我,就連他的屋子也一直不曾回去。十九年了,我完全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是從這個世上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余雪喃喃著,目光放在遙遠的地方。
苗念黎沒有問她母親是否現在還愛著她父親--那個曾經背信失約的人,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答案會是肯定的。
"後來我發現我懷孕了,是他的孩子。當時你外公嚇壞也氣炸了,花了一筆錢讓你現在的父親娶我。我別無選擇,也早已心灰意冷,總認為沒有世黎,我嫁給誰都一樣,沒想到卻害苦了你。念黎,你該怨我的,是媽沒有好好保護自己,才拖累你一起到這世上受罪。"余雪伸手摸了摸女兒柔嫩的臉頰,有所感觸的說。
"媽,你怎麼這麼說?我是你的女兒,沒有什麼拖不拖累的,除非媽不想要我。"抓著母親的手,苗念黎很是認真的說。
"傻孩子,媽怎麼會不要你呢,你是媽的心肝啊!"余雪抱緊女兒,眼裡閃著淚光。
當年若不是發現自己肚子裡已有孩子,她是絕對撐不下去的。
就是因為有了念黎這孩子的存在,她才勇敢活了下來,只是十九年了,她撐得好累、好累。
沒有世黎的日子,她活得沒有一點意義,她究竟還能撐多久?為了女兒而活的這種日子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哀淒的冥想著,余雪緩緩落下兩行淚來--
*** *** ***
深夜裡,苗念黎是被嗆醒的。屋裡濃煙四竄,一睜開眼,苗念黎幾乎嚇呆了。看到整個房間全是白煙 ,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足足呆了有五秒鐘的時間,她才赫然想起在另一間房裡的母親。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坐著浪費時間,她立即跳起來,隨手抓起一旁的衣服摀住口、鼻,便衝出房間,來到母親的房門前,正想打開門,才發現裡頭上了鎖。
這怎麼可能?她記得她母親從來不會鎖上房門的,除非……
被浮現在腦海的想法嚇壞了,苗念黎開始拚命的拍打房門,口裡直叫著:"媽,開門,開門,我是念黎啊!媽。"
用力拍打及叫喊了一陣,房裡仍然沒有任何回應,苗念黎更是驚惶失措,拍著門板的雙手更是不敢停下來。
"媽,你開門啊!你不要嚇我,媽。"
房裡仍然沒有任何聲響。
"媽,房子燒起來了……咳!咳!我們要趕快逃出去,媽……咳咳!"被瀰漫四周的濃煙嗆住了,苗念黎直咳個不停,沙啞的聲音不放棄的叫著。
"念黎……"房裡總算傳出她母親的聲音。
"媽,你快出來,快出來。"苗念黎緊張萬分的叫喊著。"房子燒起來了。"
"你趕快跑吧!念黎。"
"媽,你快開門,我們一起逃。"
"不,念黎,你已經長大了,你可以自主了,你趕快逃出這裡吧!"
"媽?"難以置信的睜大眼,苗念黎突然明白母親根本不想從這場火海中逃生。
甚至,這場火也許還是母親親手放的。無法說出自己此刻心中是何感受,她只知道母親愛慘了她的父親,現在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念黎,你趕快逃吧!趁現在火勢不大,趕快逃吧!"余雪不希望女兒陪她一塊兒死。
女兒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等著她,不該陪她這個對人生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的人,白白斷送性命。
"不,媽不走,我也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不會丟下媽一人。"緊揪住胸口,苗念黎大力喘氣。她的呼吸逐漸困難,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念黎,咳咳咳,媽再也撐不下去了,沒有世黎的日子,媽活得好累、好累。"余雪手裡緊握著樊世黎的相片,臉色平靜得完全感受不到對死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