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堂跟著站起,手掌堅定地按住她的肩膀。
「我不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聽我說,我不碰你是因為我有那方面的功能障礙。」宋秋堂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梗住了,許久才吐出來。
江寧兒怔呆了一張臉,什麼反應也作不出來。但其實她想大笑,她想歡呼,更想把這天大的消息告訴全世界。
報應!這一定是他的報應!因為他早年強暴了她母親,所以老天懲罰他不能人道!
太好了,真是大快人心!當然在暗暗喝彩之際,她仍然得把戲繼續演下去。知道他不能人道,不代表她的報仇計劃就結束了,反而讓她可以鬆口氣,至少她不必當真獻身給這臭老頭。
「宋董,你是說真的?」
宋秋堂勉為其難地點頭,活了這把歲數,今天是他一生中最丟臉的時刻。
「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你——」話聲嘎然而止,但她這舉動反而更教人難堪。
「你能瞭解就好,千萬不要再看輕自己。」為了這孩子,他可夠犧牲了。
「宋董,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如果你有這方面的問題,你有沒有去看過醫生,或者……」
「不要再談論這件事了,寧兒,你不必替我擔心。我都這個歲數了,不見得看了醫生就有用;倒是你,有沒有想過未來的日子要如何安排?」宋秋堂趕緊轉移話題,再說下去他這張老臉要往那兒擺?
「我不知道,我原先以為可以做你的地下情人,一時也沒去想未來要如何。你幫我贖身我已經很感激你了,我不能再賴著你,什麼也不做。」絞著手指,江寧兒像是失去了依靠。
「你放心,我還是會照顧你。不如你從現在開始就叫我一聲宋爸,我會把你當作是親生女兒般看待。」這本是他原先一開始的打算,是她一直以情婦自居,他才沒有提出來。
江寧兒暗暗咬牙切齒,要她認仇人當父親,喊他一聲宋爸,她寧死也不要!但不這麼做,她如何繼續留在他身邊?
「如果你覺得很為難的話,這個提議就作罷,我不會勉強你。」就算不認她當乾女兒,他仍是會再另想辦法補償她。
「不,我……不為難,一點也不為難。可是我從小就沒有父親,我叫不出口,可不可以就叫你宋伯?」這是她的底限。
聽她道出從小就沒有父親,宋秋堂愧疚得直想把全世界都給她,又豈會計較這稱呼上的問題,她想叫宋爸、宋伯都行。
「你想怎麼叫都行,只要你高興開心就好。」宋秋堂眉開眼笑地回道。
為什麼他一副什麼都依她,無論她作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溺愛表情?
她看的出來這男人是真的在寵她,可是讓人不解的是,他何以要對她這麼好?
原本以為他真是貪圖她的身子才買下她,如今事實證明他根本不可能對她動起慾念,那麼他買下她的用意何在?
她不懂,母親明明說宋秋堂是個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禽獸不如的男人,為什麼他對待她的方式及表現,完全不像是這麼一回事?
他反而像個慈善和藹的長者在對待她,還揚言希望她能開開心心就好?
為什麼他一副很關心她,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地對待她?
到底她該相信他是好人嗎?
滿腦子的問號,讓她的思緒亂成一團,無心再照計劃行事。
這天夜裡江寧兒想了很久,仍然想不透宋秋堂何以會對她如此照顧,那種不求回報的付出,究竟是為了何種原因?
她不明白,而惟一能夠為她解惑的人,只有她母親,所以江寧兒決定打電話回去,希望能從母親那兒得到答案。
電話接通後,她向母親說出心中的疑惑,原以為母親會很快給她回答,但彼端始終保持異常的沉默,令她心中當下劃過強烈的不安。
「媽,你怎麼不說話?」
「你要媽說什麼?你寧願去相信一個外人,卻懷疑我這個辛苦把你從小拉拔到大的母親說的話,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王愛玲的口氣顯得心灰意冷。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江寧兒聞言頓時亂了手腳。
「寧寧,你讓媽感到好失望。本來媽還以為你一定可以將我們過去所受的苦回報給對方,也替你慘死的父親報仇,沒想到不到幾天的時間,你已經被人家收買,你教人太失望了。」
「我沒有被收買,媽,你相信我!」江寧兒著急地為自己辯解。
「如果你沒有被收買,你不會替對方說話,你的心裡也不會有困惑。」
「我沒有替宋秋堂說話,我只是——」她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你只是覺得他對你很好,像個父親一樣地對你,所以你就把當年他所做過的事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你想要有個父親的心情媽能諒解,但是你怎能去認一個強暴你母親、害死你父親的兇手當作父親?如果你當真是這麼想,你就不要回來了,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女兒!」王愛玲語氣凌厲地痛叱道。
她早料到他們父女間抹不掉的親情聯繫必會在無形間成為阻礙,果不其然,女兒在一見到宋秋堂便不自覺地對他產生不一樣的感受。
是親情的呼喚吧!畢竟血濃於水,但既然她早料到會有此情況發生,她當然不可能毫無應對之策。
寧寧是她一手拉拔到大的,她比誰都瞭解能以什麼方法牽制她的一舉一動。
江寧兒抿著唇瓣,一句話也無法反駁,母親說得沒錯,她的確是在宋秋堂身上找尋父親的影子,或許是出自下意識所為,所以一直到母親明白道出她的心聲,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抱持著這種想法。
所以才會宋秋堂一對她好,她心裡便衍生兩種極端的反應——一是認定他只是在做做樣子,二是開始對整件事產生不確定。
但她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她怎麼可以因為他對她好的緣故,就懷疑自己母親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