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看著白震天離去的背影,佟貞代想著他方才丟下的話。
任性,她真的任性嗎?在這殘酷的人生中,她真有任性的資格嗎?
從小到大,她雖跟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過了十五年,可母親的心卻不在她的身上,她終日所盼望的人也不是她,她在這世上簡直就是個多餘的人,更是母親口中的累贅,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她……
如果沒有她的存在,那該有多好?這點,連她自己都無法不認同,她哪裡有任性的權利呢?
不過,這些她全都不能說,說了何用?換來他對她的同情嗎?
不!她不要他的同情!
倘若可以,她唯一想要的就是白震天的愛,可這也是妄想,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眼前這短暫的幸福,哪怕只有一天,她也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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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看著滿桌香噴噴的食物,白震天不由得食指大動,猛吞口水。「雞絲螫皮、荷包鯽魚、干貝白菜燉、三鮮湯,飯後還有香甜多汁的水梨……天啊!你的廚藝還真是好得沒話說,更厲害的是,你竟能猜出我喜歡吃的是哪些東西,厲害,佩服,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看到好吃又喜歡吃的食物,白震天的心情實在好得不得了,也不用佟貞代招呼,直接拿碗盛飯,大方地舉箸先吃。
「好吃嗎?」看他狼吞虎嚥的吃相,佟貞代瞭解他定是喜歡才是,這也就不枉她花上許多時間去準備這些食物。
「當然好吃,如果不好吃的話,我連一口都懶得吞呢!何必吃得如此委屈,對吧?」他一手夾著荷包鯽魚,一手拿著湯匙舀起三鮮湯,嘴裡還塞滿了干貝白菜燉。
嗯!真是越吃越好吃,也難怪他吃得如此不顧形象。
想想這些日子,這女人給他的驚奇還真是不少,她精湛的廚藝,著實讓他佩服不已,更讓他驚訝的是她所煮的每道食物,都是針對他挑剔的口味,這可就有點讓他費解了。「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些什麼?」
「全都是胡亂猜測的,沒想到還真對了你的口味,純屬巧合罷了。」這些當然是謊話。
事實上,她早巳默默注意他有五年的時間,不只瞭解他吃東西的習慣,還瞭解他喜歡的品味,更知道他心中始終藏有一個女人的倩影。
當年若不是因為自己父親所造的孽,現在他和那女人早巳相依相偎、幸福地過日子,這也算是她欠他的一筆,日後有機會,她會償父親所欠他的,只要讓她貪婪地擁有一段幸福的日子就好,到時她會……會成全他與她。
「咦,你怎麼都不吃?光看著我吃,你肚子就會飽嗎?」瞧瞧桌上的菜都快被他掃得精光,她卻連筷子都不曾動一下,這可讓他費解了。
「我不餓。」確實不餓,看他吃得如此盡興,她就感到幸福滿足了,怎還會有餓的感覺呢?
「不餓?你當你自己已經修煉成仙,到達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了嗎?去給我盛碗飯過來,我非得盯著你吃下一碗飯才成。」瘦巴巴的身上沒幾兩肉,前胸後背都快分不清楚了還說不餓,這像話嗎?
「你在關心我嗎?」聽到他要盯著她吃飯,佟貞代傻傻地淺笑著,一顆心更是漲得滿滿的。
「啐!我幹嗎關心我的仇人,我只是看不過去,更怕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就算真的關心她,白震天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大方承認,「況且這桌食物,出資的是你,下廚的也是你,就只有我一個人享用,這種事怎麼也說不過去。」
「是嗎?」原來他到現在依舊還是把她當仇人看啊!「我去盛飯就是,你不用良心不安。」多求無用,這個事實她早已知道,心情不該這麼難受才是,可她是個女人,一個極為平凡的女人啊!
面對自己心愛的男人,她又怎麼能克制心裡的妄想呢?好難、好難。
雖然困難,佟貞代依舊要求自己一如往常,默默地吃著飯,只是一口飯在嘴裡咀嚼了老半天,始終就是吞不下去。
哽咽的喉頭,充塞的是哀傷及苦澀,就算再美味可口的食物,她同樣也食之無味啊!
難怪有人說:愛人是痛苦的,被愛才是幸福。直到今天,佟貞代總算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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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一道嬌小的人影,躡手躡腳地拿著藥,偷偷地溜到屋子外頭,再轉回頭,小心地偷覷屋子裡的動靜,確定沒把另一個人吵醒,她才放心地猛吸一口氣,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一臉痛苦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痛!真的是好痛!她趴著睡不著,躺著更是睡不著,胸口的痛楚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重得讓她呼吸不順。她痛苦地激喘著,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才掏出口袋中的藥往自己的嘴巴用力一吸,閉起口,讓藥效直達她的肺部,跟著才緩緩地呼出口氣。
這樣的方式不過是讓她享有短暫的舒適而已,蹲坐在自己家的屋簷下,佟貞代靜靜地等著下一波襲來的痛。
二十年了,這種痛她已經整整忍受二十年,往後還需要忍受多久?她不知道。
有時心情沮喪時,她真想一刀了結自己這條沒啥價值的生命,可一想到那疼她如寶的外公,她便下不了決心,就怕傷了外公的心,更怕自己的死會牽連外公,讓他也跟著她一起赴黃泉,所以她一直咬牙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了,白震天會怎麼想?是高興仇人少了一個,抑或欣喜自己推開一個麻煩,或者會為她感到悲傷,替她掉下幾滴同情的淚水?
才剛想到白震天,沒想到背後隨即傳來他的聲音。
「那麼晚了,你還不睡,又不是不曉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夜晚出來也不披件衣服,存心增加我的麻煩嗎?」說完,一件衣服當頭罩下,連佟貞代的頭也一起蓋住,跟著他更是大方地與她並排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