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在她闔上門的前一秒,門縫間響起那「嫂子」嬌滴滴的一聲。「凡哥,人家心疼 死了……」
蕾兒對那種故做姿態的聲音感到有些反胃!但那不干她的事,她回到工作站,收拾 了自已的背包,八點了,她該下班了。
她負責任的填上工作紀錄,交了班,打了卡離開診所。
陽光將馬路照亮了,把世界照亮了,黑夜的暗沈在暖陽中消逝無蹤了。
她步行回到陰暗狹窄的小公寓裡,陽光似乎與這裡絕緣,也與她絕緣,她點亮了桌 上的抬燈,燈光將蕭然四壁的小屋照得更形落魄。
其實就算是熱力十足的陽光也照不亮她的生命了,因為她的心早已是暗淡無光的, 她關上門,為自己倒來一杯開水,取來安靜躺在桌上的藥包,服下。
吃了大半年的藥……她的病情還算是平穩,但她究竟還有多少個日子呢?
她無法得知,但即使生命只到今天她也會隨遇而安,因寪她再無牽絆,也再無眷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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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蕾兒又踏著相同的步履上大夜班。
「嗚…他好凶,看人的像子好可怕……」
一進診所蕾兒發現同事小麗正哭泣著,年長的護士在一旁安慰她。
「怎麼了?」蕾兒問。
「樓上那個中槍的,火氣超大的,直吼著要出院,不讓我打消炎針也不讓我量血壓 ,還推了我一把!」小麗委屈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那個莫語凡嗎?」蕾兒心想是他。
「是啊!」小麗揉著摔疼了的手腕。
蕾兒輕蹙著眉。
「蕾兒,還是你幫小麗上二樓一趟吧!」年長的護士說道。
蕾兒不樂意去接近那人,但此時四隻眼睛都看著她,她竟不忍心拒絕了。
她接過小麗手中的針劑,拿了血壓計上了二樓。
老舊的樓房隔音不是很好,蕾兒還未進門,就聽見一聲聲沉重的喘息。
一推開房門,她發現一室的鮮花水果和一室的煙味,那鮮花水果上寫的都是幫派的 署名,什麼天龍幫、天星幫、天蠍幫,可見這裡白天時已成了龍蟠虎踞之所,而地上一 堆煙蒂的餘燼則是「現刑犯」留下的!
此刻,那個「現刑犯」正吃力地要爬上床。
一個本能的反應,蕾兒立刻放下手中的藥品過去幫忙攙扶莫語凡,莫語凡側臉一看 ,發現是那態度侮慢的小護士。「滾遠一點!」他對她低吼。
蕾兒沒有退開,反而以小小的雙肩努力地支撐著他。「你需要幫忙。」
「我說滾——」莫語凡一點也不客氣。
「我說你需要幫忙。」蕾兒沒有因此退卻。
莫語凡瞪大了眼,心想這個小護士如果不是膽識過人,就是耳朵有毛病,他這麼嚴 厲的斥喝,她竟能無動於衷。
既然她堅持要幫忙,可以!
他惡作劇的把重力加諸在她細瘦的肩上,試圖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她當真卯足了 全力扶著他坐上床沿,再小心翼翼地將他受傷的腿移上床去。
莫語凡盯著那張認真的小臉.,那雙雲霧般的美眸是那麼的專注而真切。
可當她協助他躺到病床上,他卻沒好氣的對她說了一句。「報上名來。」
蕾兒直視他的眼,不接受他的命令。「你沒資格知道。」
打從他莫語凡懂事開始到成為莫家的掌門人,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麼說話,說真的 ,這小護士真的有些不識好歹,而且一次又一次……但不知怎的,他竟欣賞起她這樣直 率的性子,而且他總覺得她很美,美得像一朵雲,細細柔柔卻又充滿個性。
「你下床做什麼?」蕾兒問。
「抽煙。」莫語凡直說。
「你不知道這裡是診所、全面禁煙嗎?」蕾兒耐著性子解說。
「什麼鬼診所有這樣不人道的規定,難怪找不到煙灰缸。」莫語凡嗤之以鼻,緩緩 躺下身。
蕾兒拿他沒轍,深知無法勸說什麼,直接取來了針劑說道:「打針了。」
沒想到他竟十分合作的伸出手臂。
「太太呢?」她問,為他擦上酒精棉消毒。
「什麼太太?」莫語凡搞不懂地冷笑。
「昨天那位女士,你需要人照顧,她沒在你身邊照顧你嗎?」
「女士!」莫語凡疑問著,突然——「你說寶琳?哈哈哈……」莫語凡竟大笑了起 來,那張看似不會有笑容的冷絕俊臉,竟無法遏止地笑岔了氣。
「難道不是嗎?」蕾兒驚訝地望著他俊美迷人的笑臉。
「當然不是,吾人今年三十有六尚未娶妻。」他收起笑容,冷漠立刻「定位」在他 臉上,而他那雙深黑的眸子正玩味地盯著她。
蕾兒不懂了,那怎能叫嫂子呢?不過她沒問也不想知道。「那你的家人呢?你行動 不方便,該有家人在一旁照料。」
「我家人都在澳門。」
蕾兒的腦子恍若被敲了一記——他真的就是……那個莫語凡!
是了,肯定是了。澳門人其叫莫語凡,具黑道色彩……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多的巧合 。
細長的針頭刺進了他的皮膚,刺破了他的血管,而注入他體內的彷彿不是藥劑,而 是她的血淚。
他真的就是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金惡魔!
莫語凡盯著蕾兒泛白的臉色。「你怎麼了?」
「沒什麼。」注射完畢她低垂著頭匆忙收拾,無法正視他只想快快離去。
「還得量血壓不是嗎?」他提醒她。
「喔!」蕾兒要自己鎮定,但止不住的心情起伏,眼眶灼熱,她取來血壓計,纏上 他的臂膀,戴上聽診器。
莫語凡瞅著她始終低垂的小臉,不可思議地看見了她紅紅的眼眶。
「誰惹你了?」他冷淡地問。
「血壓正常。」她像沒聽見他的問話。
「你還好吧?」他微蹙眉頭。
「心跳正常。」她量好了,收拾器物。
「你沒事吧?」他看出她的不對勁兒。
「如果沒人照顧你,那就請個特別護士吧。」她職責所在地說道。他覺得這是個不 錯的提議,毫不考慮地便對她說:「我蔽歉當我的特別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