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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五十萬。」陳淑珍赧顏的低語,不敢面對女兒。

  夏冬充滿疑問,「可是半個月前我才給你五十萬,我再有錢,也沒辦法每個月給你一百萬。」母親喜歡住在老家,又給她請了個菲傭服侍,樣樣都不缺,開銷花費何時變得如此驚人?

  陳淑珍搓著滿是皺紋的手,艱難的開口,「不然你先借我。」

  她耐心地解釋,「不是我不給,我一個人也花不到哪裡去,這些錢我還有。只是我想知道你大都花到哪方面去?我怕你被騙,你知不知道?」

  「做生意。」

  夏冬聽不清母親呢喃似的自語,再問一次,「是什麼?」

  她這才大聲一點,「是贊助我朋友做個小生意。」

  果然猜得沒錯,母親有人陪,她也放心,但是她要查清楚,「他在做什麼的?」

  「他本來是工廠工人,最近景氣不好,年歲也大了,所以被裁員。」說著,陳淑珍還臉紅,讓掩飾不了風霜的臉看起來有生氣些。

  「要做什麼生意?」

  「小吃的生意啦。要租個店面,買些雜貨。本來是說合夥,不過……」她看了看女兒淡漠的臉色,有點說不下去。

  「不過什麼?」

  「他沒太多本錢,所以……」說著,又為難的看向夏冬。雖然是自己的女兒,不過對她有太多的虧欠,老是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母親,女兒願意奉養,她已經很高興。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懦弱又無用的性格害了她。對女兒,她實在有說不出的愧疚。

  「婆婆喝茶!」陳淑珍聽到小女生的聲音,這才從慚愧中抬起頭來。原來是幼梅端著熱茶出來給她。

  「多謝啦!」這女孩還真是乖,聽說是阿冬朋友的女兒,真是可愛。

  以前阿冬也很乖,常會幫她做家事,只是後來……唉!都是她的錯。嫁不對人,又沒勇氣逃離。

  「媽,拿去吧。」夏冬開了一張支票遞給她。

  陳淑珍看到支票上的數字,喜出望外,剛剛的羞愧感全部一掃而空,連忙說道:「我一定會還你錢,一定會還你錢。」

  夏冬扯動嘴角,當是笑過,「不用了,算是我給你的開店賀禮。」

  「好、好、好。」

  她看著母親彎腰呵笑的消失在門後,心中一陣惆悵。她跟母親的關係,注定是無緣的吧!

  ※ ※ ※

  單獨與幼梅生活近一個月,夏冬由憤怒到怨恨,漸漸轉為淡漠、無所謂。這個燙手山芋的出現,就是逼迫她去正視好不容易遺忘的潰爛傷口,包括比較審視她不甚光彩的一生。

  這麼多年來,她個性慢慢平穩,心態也和緩許多;誰知突然馱負著一顆定時炸彈,威力無窮。

  不知是否成長過程中較少觸及極端女性化的雌性生物,還是個性本來就反叛,她一直很中性,加上一路走來的變故,她真的是鈍感許多。出版社的員工則在私底下說她很有現代化氣質,淡泊、理性又冷酷,像個冷眼旁觀的知識分子。

  她是這樣的嗎?不曉得,也不關心,她才不怕被指指點點。

  第三章

  深夜兩點鐘,夏冬家的門口傳來細微的嘈雜聲,在這獨棟的舊公寓內是很難得的事。

  一、二樓住的是位頗有脾氣的畫家,三樓是她,四樓則是位怪異的骨董商,聽說都是頗有來頭,卻都不約而同的選擇僻靜的公寓,且有志一同的不相往來、不打交道、不喜被打擾。

  獨居女子總要有些準備才是,因此當她聽見騷動時,便不慌不忙的從抽屜取出電擊棒,準備應付所有狀況。

  不過當她打開大門,卻發現門外高大的身影是剛要按新電鈴的傅衡生。

  她也很衝動,差點無法克制的想讓對方嘗嘗從沒用過的電擊棒,好報復他安排的「托孤」。

  「嗨!」滿臉倦容的傅衡生慣性的露出笑容對她打招呼。

  夏冬兩眼上下梭巡他全身,包括他擱在地上的兩箱行李後,決定慈悲為懷的先放他進來。

  一聲欣喜的叫聲傳來,「舅舅!」被吵醒的幼梅揉著惺忪睡眼,從房裡衝出來,抱住他的大腿。

  傅衡生扶著她,苦笑的跌進沙發裡。「真是盛大的歡迎。」

  夏冬沒好臉色的幫他把行李提進來,再雙手環胸的冷眼瞧他,無言的要他馬上給個圓滿的交代,否則她隨時會取出高電流的電擊棒伺候。

  「我坐了好幾個鐘頭的飛機,骨頭都快散掉。讓我先梳洗一番,要殺要剮隨便你,好不好?」面對殺氣騰騰的夏冬,他倒是識時務的先裝可憐,博得她的諒解。

  夏冬斜眄他一眼,不甘不願的轉身去幫他放熱水,讓他洗澡。

  當他捲起袖子,拿下眼鏡,在盥洗室洗去滿臉灰塵時,一隻手遞來毛巾好讓他擦拭臉上的水。「謝謝。」他說。

  「嗯。」夏冬環胸倚在盥洗室門旁,臉罩著一層寒霜。

  瞧她擺出來的陣式,臉蛋的肌肉繃得死緊,眼球構來橫去的,他想自己待會兒大概不會好過,但還真的是整整一個月沒見著她了。「好啦!我不是回來了?又不是消失不見,別生氣了。」

  「哼!」她由鼻孔噴出氣來,表示並不是簡單幾句就能安撫。

  「喂!我真的排除萬難才趕回來。」他低聲下氣的陪笑臉。

  她斜睨他,「我又不是說這個。」她若有所指的往客廳一瞟。

  瞭解她的意思,傅衡生歉疚的笑笑,「對不起,不過我真的沒別人可拜託。」

  「她外婆啊!」她口氣衝起來。

  要是能夠,他自然不會不討好的帶幼梅來這兒。「我有苦衷。」

  「什麼苦衷啊?說來聽聽,我應該可以知道吧?」順便看看能不能饒他一死?

  他故意扯離話題,「反正我回來了,而且幼梅看起來氣色也不錯,顯示你有照顧人的才能。」他嘻皮笑臉的打馬虎。

  一提起幼梅氣色好,她心虛般的想起,幾天前還差點因遷怒而丟下她。明知不該遷怒於孩子,偏偏又無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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