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僕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表面上是同情,到頭來還不是拿別人的不幸來當作聊天的話題,王綺君聽在耳裡早沒了感覺,反而是身旁的奶媽一陣鼻酸。
「奶媽,怎麼又哭了?」綺君拿出絲絹為奶媽拭去眼淚。
「對不超,小姐,我……我……」怕自己的眼淚更增添小姐的傷情。
綺月露出柔柔的笑顏,明白奶媽為她而傷感,她安慰道:「別難過,我根本不在意。對父母的自私自利早在八百年前就習慣了,別人說什麼由他們去。」
「小姐……」對于小姐異常的冷漠,奶媽憂心忡忡。
綺君絕美的大眼無神地看著遠方。「有時候我懷疑自己根本不是爸媽的女兒,屑他們爭吵就好像在看戲一樣。也好!為這平淡的日子增添一些精彩。」
「小姐,這樣想是不對的……」
她打斷奶媽的話,「對與錯又如何?搪瓷娃娃是不需要分辨對錯的,」她早知道家僕給她的封號。
回房時經過長廊的途中,從窗口瞥見後庭的朝陽灑在花園的黃金閃亮,王綺君一時心血來潮,轉頭對奶媽說:「奶媽,扶我去碧靜園散步,不回房了。」
「是,」奶媽也欣喜回應著。她知道小姐喜愛自然,「碧靜園」便是她私下命名的,小姐雖沒機會到戶外,但這幾近千坪的歐式花園也夠讓人散步一整天了。
走進「碧靜園」,感受著春風中清香的空氣,王綺君的心情立刻飛揚起來。
「不必陪我,去忙你的吧。」她想獨自一人靜靜感受這美麗的意境。
「是,小姐。」奶媽輕應。
待奶媽離去,王綺君走進花圃,立即感受淡淡花香撲鼻,微風和著涼爽輕拂她烏黑秀麗的柔絲,枝頭上清脆的鳥語環著她飛下嬉戲,停在她嬌美的香肩上清脆地嗚叫。
鳥兒是不親近人的,但唯獨對她例外,長年餵食鳥兒以及她與週遭自然結合的特殊氣息,使鳥兒不怕她。
「你們是在歡迎我嗎?」她柔聲輕笑道。
逗弄著鳥兒,撥順著秀髮,展現出外人所看不到的天使般笑容,完全沒有平日的清冷淡漠。
白皙絕美的容顏因朝陽的照射浮現嬌美粉嫩的嫣紅,她這難得的一面,只有在獨自面對自然萬物之時才顯現出來,這是她的天地,從沒有人能進入過,即使血親如父母,也無法進入她的心境世界。
她相信這輩子不會有人能分享她的內心天地,沒有人能進入她的心,她是如此地對人性世間情緒無波,冷淡且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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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難得王雄銘和紀華媚,破天荒地對王綺君露出一般人所謂慈父、慈母的笑容,諂媚地要她快快著裝打扮,陪他們這對名流夫婦假裝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趕赴到政壇大老龐天豪的府邸參加晚宴。
「我也去?」她疑惑地看著母親。
「是啊!快去打扮一下,待會兒就出發。」
綺君在心中訕笑著,什麼時候他們也需要她加入虛偽的行列了?
父親需要拉攏龐家的勢力使自己在政界的地位更為穩固,母親雖與父親不和,但父親的高昇,不正代表著她貴夫人的身份也跟著高貴嗎?一牽涉到相同的利益,兩人便暫時放下敵對的身段合作無間,真是佩服他們的假面啊!
綺君坐在梳妝台前,讓奶媽和女僕為她梳頭更衣,柔柔亮亮的長髮是最自然的禮讚,不過女僕沒問她的意思便將她秀髮往上盤捲高梳,兩鬢留下一撮髮絲勾勒出她的成熟美艷。
綺君輕皺眉頭,以往跟隨父母參加名流聚會,都是長髮蓋肩的打扮,而今天這樣的設計是為了什麼?不需要也沒必要。
「梳下來。」輕聲命令著。
「呃……小姐?」女僕愣了下。
「不需要這麼花俏,梳直髮就好。」
「這……可是……」女僕猶豫著,面有難色。
「梳直髮就好。」她再次命令,不懂女僕為何猶豫,柔聲的語氣有著不可違拗的堅定。
「別放下,梳這樣很好。」紀華媚進門打斷了這僵凝的氣氛。
母親?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她的髮型了?綺君不解地看著鏡子裡走進房間的紀華媚。
奶媽和女僕都返到一旁,紀華媚手拿著一襲晚禮服,神態愉悅她偎近女兒,滿意地瞧著鏡中和自己面貌神似的美顏。
「這髮型梳得很好,真像我年輕時候的樣子。」紀華媚滿意地讚許。
「謝謝母親的讚美。」綺君淡淡回應,不帶任何表情。
「來,試穿這件晚禮服給我看看。」說著立即命令奶媽和女僕幫小姐更衣。
這是一件成熟嫵媚的低胸晚禮服,上半身裸露的設計,露出她雪白的香肩,下半身包緊的長裙勾勒出她美麗窈窕的曲線,天使的面孔配上魔鬼般的身材,真讓人為之傾倒。
「讓我瞧瞧!」紀華媚驚艷地拉著女兒走到鏡前。
「多美呀!不愧是我紀華媚的女兒!」
綺君不適應地看著鏡中艷麗的自己,母親從未如此讚美過她。
她還記得將滿十六歲的那一年,父親以她生日為借口邀請各界名媛紳士到家裡來參加聚會,綺君就像個美麗的搪瓷娃娃供人欣賞,而此起彼落的讚美聲卻讓紀華媚聽了非常不是滋味,她母親不能容忍別人勝過她的美,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行。從此以後,綺君很少參加聚會。
所以此刻母親對她的讚歎,讓她冷然平淡的心起了一陣寒意,直覺今晚的宴會她似乎是不應該參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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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燈光照亮整個龐家府邸,華麗氣派的大廳閃耀著五彩繽紛,奢華的裝潢和造價非凡的金飾,以及各界名門富豪的蒞臨盛宴,在在誇耀著龐天豪的政治權力。
綺君站在大廳的一角,冷眼看著父母恩愛的假面與那些名流貴婦周旋,母親仍是害怕綺君搶走她的光彩,因此要綺君在大廳的一角等著。
突然地,她感到有股懾迫的視線在盯著她,讓他冷然無波的心起了陣陣寒顫,她四處望著,大廳裡皆是談笑的紳士淑女,找不到視線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