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太多時間自憐,現在一家的生計全靠她了,在坐吃山空之前,她必須去找一份工作。
「媽,我把飯菜先放在電飯鍋裡溫著,如果妳餓了就吃一些吧!」
母親沒有回答,她歎了口氣,收拾好碗筷,輕輕把門關上。
大學的課業暫時休了學,只有高中學歷的她只能找一些小妹之類的工作。
她步入社會的第一門課便是學習控制每天的開支用度,水電費、瓦斯、三餐及房租,是目前她急需應付的費用。
為了節省開支,她白天步行到一家餐廳當小妹,這樣可以省下交通費及兩餐,晚上則兼家教,一個月的收入加上省吃儉用下來,剛好可以維持生計。
忙碌讓她忘了不愉快的事情,也開始體會到生活充實的快樂,雖然少了錦衣華服,也沒有山珍海味,但她體驗到真實的人生,清晨醒來毋須再繃緊每一根神經擔心受怕,下了班,也可以慢慢散步回家,享受一種心靈自在的感覺。
離開家之後她學了很多,自己動手做家事便是個全新的體驗,比如說第一次用洗衣機、第一次用吸塵器。種種第一次的經驗已教她興奮,尤其是領了生平第一份薪水,她差點激動得流下淚來;而現在第一次用自己賺取的薪水上超市採購,更是令她興奮難耐。
不知不覺地,當她回神時手上已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會不會太浪費了?她好愧疚地想著,但臉上卻洋溢著花一般的笑靨。
這是她的人生,她在創造自己的人生。
拿著沉重的袋子,她的速度放慢了,走走又停停,擦著額上的香汗,她輕輕喘息著,雖然這些都是家庭必備用品,但她仍忍不住心想,還是應該分幾次買回來的。
在她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去提起地上的袋子時,一隻大掌默默從身旁搶去了她的工作。
「我幫妳提吧!」
任無檠低沉地開口,也不管她要不要,將兩隻大袋子全接了過來。
「你?」她記得他,正是那個在山上救了她的男人。
「好久不見。」他扯了個淡淡的笑,冷斂的眸子在望見那久違的臉龐後,開始激盪昂揚,本該忘了她的,卻沒想到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
他原本只打算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卻無法忍受她細嫩的手提著這麼笨重的東西,更好奇在經過這麼多風雨之後,為何她臉上還會出現那種迷人的笑容,有如雨後的陽光,在天邊劃出了絢麗的彩虹,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來到她身邊。
意外的巧遇也讓她怔住了,不由自主地退後,隨後想到自己的東西還在他手上,才又訥訥地開口:「請把東西還我。」
「這麼重妳提不動的,我幫妳提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應付。」
「這麼拒救命恩人於千里之外,不好吧?」
他不給她,只是笑得頑皮,如果他不打算放手,她也沒轍,心蕊沒辦法,也只好由他拿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巧路過,便看到一位嬌弱的女子拿著不相稱的重物。」
「我不嬌也不弱。」她輕聲抗議。
「和這兩大袋子的東西相比,夠柔弱了。」
「不用你幫忙,我也可以提得動。」她伸手要搶回,但給他躲開了。
「別生氣,我沒有看輕妳的意思,只是想盡點男人的責任罷了,帶路吧!」
她猶豫了下,眼中難掩對他的防備。
「我再卑賤,也不會乘人之危。」他眼中有著怒意,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在她眼裡他是粗鄙之人。
江心蕊心虛地垂下目光,輕道:「我沒這個意思,只是……我不認識你。」
雖然他救過她,但她連他是什麼來路、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任無檠神色緩和了下來,暗斥自己為何如此容易動氣,他對任何事一向淡然不在意的。
「我叫任無檠。」他簡單地自我介紹。
「任無檠?」她漂亮的眉心輕擰了下。
「怎麼?」
「這名字聽起來好『無情』。」
「的確是。」他笑了,為她記住了他的名字而漾開笑容。
兩人正式邁開了認識的第一步,她話不多,除了簡單介紹名字外,沒多說什麼。兩手沒了可提的東西,只能規矩地交握在前頭,默默地帶路。
他細細觀察她這素淨的一面,雖然她卸下了華服,但身上這一套衣服也夠名貴了,穿得這麼隆重上菜市場,加上她天生的優雅氣質,怎麼看都像是公主逛大街。
「怎麼了?」發現他專注的眼光,讓她再度警覺起來。
「妳都穿這麼隆重上街?」
「這是家居服。」不明白他為何用那怪異的眼光看她?
「給妳個建議,如果妳不想太惹人注目,軌盡量穿樸素點。」
「這已經是我最樸素的衣服了。」
敢情她大小姐不明白所謂樸素的標準在哪?他敢打賭,當她穿這一身行頭去菜市場的時候,鐵定吸引了一大票人的目光。
他從袋子裡拿出一顆高麗菜。「這個多少錢?」
「六十塊,怎麼了?」
果然!他冷哼了下,放回袋子裡,再拿起一根玉米。「這個呢?」
「五十塊。」她疑惑地瞪著他。真是莫名其妙,這男人為何陸陸續續問她每個東西的價錢?
他公佈答案:「高麗菜,一般價錢二十五塊,買貴了。玉米,兩根只要十四塊,妳被坑了。紅蘿蔔,二十塊可以買到三根,妳卻花了五十塊買一根。」他一一檢視每個東西的價錢,聽得她只有在一旁傻愣的分。「總而言之,妳被那些菜市場的歐巴桑當成了有錢的冤大頭。」
「好過分……」她想都沒想到。
「所以我說妳要再穿樸素一點,至於樸素的標準,比照妳周圍的路人就知道了。」
她被說得面紅耳赤,只能緊握著雙手卻無法反駁,他一定在取笑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
回想這一切,這下她終於明白為何她去應徵工作時,每位老闆都用懷疑的眼光看她;還有那些菜市場的人為何都一直盯著她瞧,原來她做了件很丟臉的事卻不自知,這男人一定將她當成白癡在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