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青最後輕歎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我一生之中都行得正、坐得直,儘管曾對不起一個人,但那卻是我一生的遺憾和下輩子的愧疚呀!」
「爹……」唐棻輕聲喊著,她已很久不曾看過父親如此哀痛的眼神。
「那是一段很長的過去,背負著我多年來的良心譴責,所以找逃離了家裡,遠離了一切,只想清心寡慾、平穩過一生。若不是你娘和你的出世,恐怕我已內疚而死了,如今……看到你這麼聰明、這麼孝順,爹今生是沒有白過了。」
「爹,你這是什麼話!我不喜歡你這種口氣!」她心頭不由得不安了起來,爹說的事她聽母親大略提過,但仍不大清楚,因為母親不要她問,只說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唐玉青溫和地笑了笑。「好女兒,別生氣嘛,我只是突然想到往事,心生感慨而已。」
「發生什麼事了嗎?不然爹爹今天怎麼怪怪的,你平時都不講這些事的呀。」唐棻有些心慌地追問著。
唐玉青心中很平靜,因為這是他的宿命,今生能看到自己的女兒長到花樣年華的模樣,他已是感謝上蒼的仁慈,又怎麼會怨這一天的到來呢?「那是我平時太少和你聊聊父女之外的事了,你長大了,有些事是可以跟你談了。」
「爹,你若是想再娶的話,我不會反對的。」自從娘過世後,爹就一直很傷心,這點她是知道的,只因爹大愛娘了,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她只是默默地為爹打理一切,只希望分擔他的憂心及哀愁,如今她長大了,也懂事了,雖然她很愛娘,但她知道娘更不希望爹不快樂,所以她不會反對爹續絃。
「不了,今生能有你娘就夠了,我早已別無所求了。」唐玉青看著細心的女兒,真是倍感幸福,有女如此,他還有何求呢?「對了,女兒呀,你有沒有中意的人呢?
「爹在說什麼呀!」怎麼講到她頭上了!腦海中倏地掠過一個剛毅又嚴肅的臉,她不自在地失了神。她是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光看他的氣宇也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怎麼可能和自己搭上邊呢?何況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再相遇了,不是嗎?上午只是一樁巧合,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了……是該忘了他呀!
唐玉青立刻發現女兒的不對勁,微笑著說:「你長大了,也該是嫁人的年紀了!」
「才沒有呢!」她怎麼可能會嫁給那個陌生人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哪個小伙子呢?」唐玉青心情大好了起來,知道女兒有心儀的人自然放心了不少,他是真的放心了。
「爹爹,人家沒有啦!」她隔過臉否認,一張俏臉更是紅通通的。
「臉都紅成這樣,哪裡沒有呢?」唐玉青心頭只可惜不能親眼見到她出閣的時候,可惜呀。
「不和你說了!我去睡了!」唐棻被爹的眼神弄得羞個半死,連忙躲進房間休息了,而一顆心卻不由自主地跳躍著,心扉也無聲無息地被那名陌生人影攻佔了一個角落,讓她無法釋懷。
唐玉青欣慰地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屋角,笑容頓時隱去,起身拿起收藏已久的多年好酒。
「呀!好久沒喝酒了呀!」從妻子過世後,他是滴酒不沾,如今他又有喝酒的念頭了。
玉梅,我終於可以去陪你……
在入夜的涼風下,唐玉青淺酌了起來,心頭早已了無遺憾。
第二章
唐棻在睡夢中驚醒過來,看到窗外的天色,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睡過頭了。
都是爹突然談起她嫁人一事,讓她因想念那個陌生人而睡得不安穩,才會睡過頭。
「糟糕!快正午了!」她慌張地換了衣服梳洗一下,打算準備午膳。
一出房門,到了廳堂裡,發現桌上的酒和杯子,她吃驚地望著父親的房間,敲了門不見回應,她自行開了門,如她所料的,爹正躺在床上,她淡然一笑,心想:爹恐怕是昨夜喝多了,所以向來早起的他才會睡到這個時候,看他面容安穩,她沒有叫醒他,逕自先去準備飯食。
好幾個時辰過後,唐棻走進父親房間,輕喚:「爹,起床了!都下午了呢!」
她見父親沒有任何回應,便搖搖他的身子,她臉色一驚,奇怪!爹的身體怎麼這麼冰冷呢?她顫抖地伸出手,探著他的鼻息,臉色刷白,父親已沒有半絲的氣息,她哀痛地喊著:「不!爹爹──」
「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你醒醒呀!你在開女兒玩笑是不是?」她拭去淚水,想嘗試救回父親的生命,她用盡師父教她的一切急救方法,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父親的身子卻沒有任何起色,最後她終於放棄了,只能任由流水氾濫她的臉。
「爹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會這樣拋下我不管的──」
唐棻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只知道父親確實去世了。他死得很安詳,沒有半點掙扎的現象,沒有半點根據顯示他是遭人殺害或下藥的。
這麼多年不沾酒的父親,怎麼突然想喝酒了,且沒想到一喝完的隔天就與世長辭了。
「你怎麼可以突然的走了,你留下女兒要怎麼辦呢?」
過了一天一夜後,唐棻呆坐在大廳裡,急促的步伐聲,讓唐棻微微地轉移了注意力,她發愣了半晌才徐徐地開口:「徐嬤?」
一記低啞的嗓音開口:「抱歉,我不是!」
「你是誰?」唐棻有氣無力地詢問著這個陌生人。
「唐姑娘,我是這間大屋的主人派來談房子之事的,我叫翁家得。」
「你是屋主派來的人?」唐棻哭了一天一夜的臉龐顯得格外的憔悴,她愣愣地回過頭來,看到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高大男子站在門口。
「是的!」該死!老大沒對他說唐玉青有一個絕美動人的女兒,否則他的氣勢不會在見到她時自動減弱。
「抱歉,失禮了,因為我爹他……他昨日剛過世……」唐棻苦澀地開口,仍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何況地也幫父親驗過屍,他並非是中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