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焰堡武姓先人原為皇上的一品御前侍衛,因武功優異、護主有功,在告老還鄉、百年歸天後被追諡為忠誠公。因忠誠公有感宮中充滿爭權奪利的奸險醜惡,留下嚴禁後世身任官職的遺言,所以儘管武家子孫皆身懷家傳絕學,皇帝也頻頻來邀,他們依然不曾萌生拜官的念頭,而在木業發展出另一片田地,尤以這一代的少主武承暘最為傑出優秀。
但這樣的全盛時期在五年前武承暘失蹤後就已經不復見。
事實經過渲染,如今坊間傳聞的可信度值得商榷,但武家少主武承暘與其弟武承曄在一次外出收款是遇劫,武承暘被擄失蹤,武承曄負傷逃回,這一段算是每個傳聞版本都存在的共通點。此後,熾焰堡由不學無術的武承曄接手,商業頭腦差人一截,經營手腕低人一等,就連世代自豪的武技,到了從不潛心學武的他手上,那皮毛的功夫連一個尋常武師都打不過。若非憑借先前兄長武承暘所打下的根基,一些念舊的客源不曾棄之遠去,怕此時熾焰堡已成了一個過往名詞。
熾焰堡少主離奇失蹤再無下文,是這些年來眾人茶餘飯後百說不厭的題材。有人說武承暘被賊人毀屍滅跡;也有人說他被打成了殘廢,苟活在邊疆地區;其中最讓人發噱的,要算是武承暘背負不了熾焰堡這個責任,藉此遁逃,被劫後反擊敗賊人首領,化為山賊開始打家劫舍的傳聞了。
也因此,當找到武承暘的消息傳出後,熾焰堡前頓時讓好奇的人群給淹沒,苦侯多時,只為見這名成就與神秘都遐邇聞名的傳奇人物一面。
雙騎的身影遠遠出現在大道的那端時,在熾焰堡門口引頸企盼的人們立刻爆起了陣陣歡呼,紛紛狂奔上前迎接,爭相目睹武承暘的面貌。
"老丈,您可沒說我有這麼受歡迎啊!"見此情景,"夜",不,武承暘眼中閃過一抹噱,輕輕地吹了聲口哨,"他們應該不會像您一樣,為了驗明正身而來脫我的褲子吧?一人難敵眾拳,我可抵不了。"
"少爺!"頭戴遮陽斗笠的財伯尷尬低喚,"您大可放心,他們不會脫您褲子的。"
找到失憶的少爺後,他立刻飛鴿傳書將這個大好消息傳回熾焰堡,隨即買了兩匹快馬,連袂趕回。但這段行程走來,隨著相處時間愈長,尋獲少主的狂喜亦漸淡,取而代之的是疑慮和驚慌。
以前少爺是穩重內斂,溫和有禮的,但眼前的少爺卻是輕佻、不識大體兼吊兒郎當。雖然外貌是十足地象,可……可……那言行舉止簡直就像是一個陌生人披了少爺的皮來招搖撞騙!就算是失憶,一個人的本性會改的如此徹底嗎?瞧瞧,他那優秀的少爺就從不做這種吹口哨的舉動,多不莊重、多不得體呀!
"唉,老丈,你當真要讓他們蜂擁而上嗎?"武承暘挑眉笑道,用腳尖踢踢財伯坐騎的馬腹,"一下子見這麼多人,我會害羞的。"
他的少爺不會叫他"唉",也不會做踢他馬腹這種粗魯舉動!財伯欲哭無淚地翻著老眼。他那見多識廣、睿智圓通的少爺更不會因為這種小小的場面就慌了手腳。
"老丈?"看人群帶起的沙塵更近了些,武承暘又喚。
但少爺的外貌和腰間的疤記都在推翻他的懷疑啊!財伯低歎了口氣,輕勒馬韁:"既然少爺您不願意見這些人,那咱們繞道從偏門進堡好了。"
但是信誓旦旦,一口咬定他就是武承暘的人,此時正動搖著呢!財伯那細微的反應沒逃過武承暘的眼,俊美的臉龐只是揚著抹若有所思的笑,並沒有說什麼。怎能怪眼前著忠心耿耿的老者?畢竟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誰了。
"那太慢了。"何況,還得冒被追上的風險。"我有我的方式。"武承暘笑著搖了搖頭,雙手一振,坐騎反而加速往來人疾奔。
"少爺!" 財伯驚喊一聲,急忙追上。搞什麼啊?!說會害羞的人是他,忙不迭地往前狂奔的也是他,沖這麼快要是收勢不及撞到人怎麼辦?思及此,老臉一變,更是快馬加鞭,"少爺,您慢點啊!"
原先奔在前方的武承暘在距離人群約莫六七丈遠時突然一勒韁繩,頎長的身形離馬躍起,財伯還來不及反應,只覺腰部一緊,整個人騰空,眼前景象因疾迅而變得模糊,惟一清晰的是那一張張瞠目結舌的臉,從下方掠過……下方!財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老丈,站好,摔下去可不是好玩兒的。"戲噱帶笑的聲音把他的神志給拉了回來。
財伯直至此時才發覺他們兩人已然站定,所站的位置有多居高臨下--熾焰堡的石牆上!頓時雙腿一軟,很沒用的打起抖來,若不是身後的武承暘穩著他,怕他此時早已摔下牆去。驚嚇之餘,心頭的感慨讓他又開始老淚滂沱。
這樣的武功造化,除了他家少爺外,普天之下有誰帶著他這個累贅的老頭,還能輕巧地飛掠十丈高的大樹,最後再攀上熾焰堡那以大石造成、有三層樓高的堅固護牆,竄來有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還有少爺那用來帶他的軟鞭,是少爺向來慣用的武器啊!
又哭了,老人家就是老人家。武承暘好笑地搖搖頭,拍拍財伯的肩;"老丈,我要走了,您來不來?"
見他作勢向下躍,財伯急忙扯住他的衣擺:"當然要!等等我。"
眾人苦盼多日的主角,連臉都還沒看清,就這麼聯袂躍下了城牆,留下被震得目瞪口呆的人們,望著空蕩的牆頭,半晌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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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武承曄焦躁不安地踏遍了整個青花石地板,陰柔有餘、俊美不足的他,剝去身上的錦衣華服,那低下的氣質根本與街頭混混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