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毒侵身,掉落懸崖,想到他曾遭遇的事,她的心就痛成了碎片,幾乎要停止了跳動。她緊緊摀住口,怕無法承受的心傷會化為痛泣脫口而出。為什麼老天要安排他和她相遇?她給他帶來這麼大的災難啊!
她在哭,在自責。武承暘心狠狠一緊,他必須握緊了拳,才能忍下衝過去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安慰的慾望。他會的,但不是現在。
"你知道這一切為什麼不去報官,我回來時也都不跟我說,一直把我蒙在鼓裡?"他斂去眼中的柔情,臉一板,暴躁地揮手大喊。
"我想啊!可是二娘他們那我爹當要挾,說只要我透露了隻字片語他們就要對我爹不利,我是不得已的啊!"早已想好了理由,徐桃紅跪了下來,聲淚俱下。"你讓財伯找回來時,他們說不會再害你,所以我才沒說的,結果他們現在又這樣,我看情形不對才趕緊告訴你,我是冒著危險跟你說的,你要相信我啊!"
武承暘看著她,唇畔浮現一股難以察覺的淺笑。他當然相信她,事到臨頭為了博取自己的利益,所揭發的底自是再真不過,唯一不真的,是裡頭的她,該換成另一個她--他正牌的娘子,在樹後因自責誒泣不成聲。
"我相信你。"他用衣袖將她扶起,"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有個法子!我爹認識一些江湖人士,我請他幫我僱人假扮成'夜'在別處犯案,轉移目標,這樣人家就不會懷疑到你頭上了!"徐桃紅拭了眼淚,興奮得道。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夜'啊!豈能隨便讓一個阿貓阿狗給壞了?"這樣不好,要是那人失手被抓,那我豈不是要多上一條罪名?我覺得還是叫人把那個官員綁走,讓他沒法指證我就好了,等巡撫放棄後,再把他放走。"
"不能放!"殺人滅口的重要性他懂不懂啊?徐桃紅白了他一眼,"我們必須把他殺了!要是以後他說出來,那咱們就完了。"
"不要吧?何況我也不是'夜',根本不怕他指證的,不然,就讓他來好了。"武承暘搖頭,這女人還真是心狠手辣。
"不行!那人一定會被收買來污蔑你的。"徐桃紅搖頭,"非殺不可!"
"這……"武承暘擰眉躊躇道。
"就這樣決定了吧!"見他動搖,徐桃紅逕自下了決定,"等會兒我就派人送信去給我爹,你也該回去了,否則讓巡撫起疑就不好了。"
"那……好吧……"太恐怖了,果然和他二娘是出自同一家族的日呢,都是如此狠毒。
"你先走吧,別讓人看到我們一起走。"徐桃紅推著他的背。
"好。"再給我一點時間,很快就可以解決了。朝商秋襲所掩藏的位置投去一眼,武承暘在心底默道,而後邁步離開。
等武承暘走了一段時間後,徐桃紅見四下無人,也快步離開。
直至此時,商秋襲再也無法支撐,倚著樹幹的身子不住下滑,淚水不停自那空洞的眼睛中泛出。
她竟是將毒藥交給他的人!為什麼她不聰明點,不早看出那是老夫人的詭計?若她能及早發現,他根本就不會受那樣的苦了,不會離家在外受了五年的顛沛之苦,更不會惹上被誤認成'夜'的麻煩!
她真的不該再待下去了,不能再待下去了!從頭到尾,她只有讓出少夫人這位置的決定是對的,不像她,只會替他帶來災厄!
原先聽了那女子的殺人計劃後覺得她心狠,可轉念一想,為了護他無罪,她也會如此做的,寧願負了天下人,也不願害了他,那女子對他如此盡心,她也可安心地離開了。
商秋襲揚袖抹去了不斷湧出眼簾的淚,扶著樹幹踉蹌起身。
經過這兒是為了去找財伯商量救他的方法,如今,什麼都不用了,見了財伯,她反而走不開了,現在她唯一要做的,是默默離開這熾焰堡,還他平安順利,遠離她這個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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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暘悠閒地走在長廊上,看著外頭晴朗的天,唇畔噙著抹淺笑。
真難得,打進了熾焰堡後,這樣輕鬆自在的情形還是頭一遭,不用防範徐桃紅的祿山之爪,也不用提防二娘他們的覬覦審視,更不用裝傻聽著財伯一遍又一遍地講解那些他早已熟透的帳目和木料,每天無所事事地東晃晃西逛逛,再拿把折扇揮呀揮的,多附庸風雅啊!
這一切,全都拜身後那個人所賜呢!
"巡撫大哥,您累不累,要不要我叫人送些茗茶和點心,咱們一起坐下談談啊?"武承暘頓下腳步,轉身笑道。雖然感謝他替他帶來的平靜生活,可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跟著--連上茅房都不例外呢,這滋味也不怎麼好受就是了。
"不用,武公子儘管做你自己的事,別在意我。"一臉剛正的巡撫搖頭。
"是。"那魁梧的體格,要在怎麼叫人別在意啊?武承暘戲謔一笑,轉身繼續走。
這悠閒的時間要是能去找他可愛的秋襲就好了!看到兩名婢女在灑掃庭院,他不禁無聲地輕歎口氣。她自責的啜泣聲,停留在他的心坎,揮之不去。
他怎麼不早想到,二娘他們除了透過她來下手,還有什麼能耐傷得了他?雖已完全不記得過往對他們是存著什麼看法,可他警戒的本能應該是從失憶前就一直延續下來的,要是早想到這一點,他就不會讓她聽徐桃紅說了些什麼了。
他們為了害他,竟然利用了溫柔的她,憤怒的狂濤在心頭喧囂,他不曾有這麼強烈的毀滅慾望,想將他們焚骨揚灰,他怒的不是他們詭計得逞,而是怒他們會將她陷入愧疚的煉獄,那自責的哭太重,根本不是她所能負荷了!
"大……大少爺……"怯怯的輕喚把他從思忖中拉回。
"你叫青環吧,什麼事?"斂去所有的情緒,他微微一笑,立即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