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音涵笑容不變,可嘴角卻抽了一下。「這裡沒有珍珠奶茶,柳橙汁好不好?」
「我要珍珠奶茶。」小男孩大聲重複。
「跟你說了沒有珍珠奶茶。」男孩的母親訓了一句。
「那我要QOO。」男孩說了個飲料品牌。
「沒有QOO。」男孩的母親火大地說。「小姐,一杯柳橙汁。」
「我要QOO。」男孩大叫。
藍音涵可以瞧見在她前頭負責送餐的蘇珊忍俊不住地朝她眨一下眼,旁邊的一些乘客也露出笑容。
以客為尊,以客為尊……藍音涵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笑容依舊地站在原地。這種小挫折是不可能會擊敗她的,不過是神經緊繃了點,這情況她還能應付自如。
耐心地哄了幾句,外加男孩母親的幫忙,這情形在二十秒後搞定,現在只要再撐四個小時就能踏上歸途了;想到此,她的心情好了許多,當她推著餐車要回Galley(機上廚房)時,突然,有人戳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頓覺一陣怒火攻心,不必轉頭,她已知道是哪個沒有水準的乘客了。
「我要撲克牌跟可樂。」十歲的馬克有著一頭金髮,鼻上滿是雀斑。
「你已經有一副撲克牌了。」藍音涵以流利的英文說著,上飛機不久,她就給他一副了。「還有,用說的,或是按服務鈴。」
「你的屁股就是服務鈴。」馬克挑釁地說著。
藍音涵咬牙,恨不得拿起酒瓶好好扁一頓這個不知好歹、沒有家教的死小鬼。
「我的撲克牌舊了,我要一副新的。」馬克仰高下巴。
藍音涵沒有回答他,雙手緊握餐車把手,忍耐著開了瓶可樂給他後,隨即怒火沖沖地走回Galley。
一回到Galley,她就發飆了,「我受夠了這些UM(獨自旅行幼童,注1)。」
「又是馬克?」空服員麗莎說道。她身材高挑,臉形方正,長髮盤在腦後,眼睛細長,下唇略厚,年約二十五。
「就是那個死小鬼。」藍音涵一邊怒罵,一邊作勢撩高衣袖。「他再戳我的屁股,我就拿他的頭當球踢,把他的雀斑全部摳下來黏在牆壁上,順便教他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麗莎與蘇珊地笑聲才響起,就見另外兩名空服員蕭瑀恩與咪咪推著推車進來。
藍音涵一眼就瞧見咪咪委屈的神色。「怎麼了?」藍音涵詢問。
咪咪有著略微豐滿的身材,臉形圓潤、五官秀麗。「學姊。」她委屈地趴在藍音涵的肩上。
「是不是那個色老頭又偷襲你了?」藍音涵這下更火了。
「不是,他……」咪咪吸吸鼻子。
「怎樣?」藍音涵稍微拉開她。
「我問他要喝什麼,」咪咪羞惱地說:「他說要喝我的口水,然後其他人就哈哈笑。」
麗莎用英文罵了一句shit,藍音涵的臉已經因為壓抑而漲成紫紅色。「去他的以客為尊,我揍死他!」
「學姊──」咪咪見大勢不妙,急忙抱住她的腰阻止她衝出去。
麗莎也急忙過來拉著。「音涵,你冷靜點──」
「別理這種人就好了。」蕭瑀恩也說。
藍音涵咬緊牙,順手拿起空酒瓶,她快爆發了。「大不了我辭職不幹──」
「這是在幹嘛?」一道熟悉而冷冽的聲音響起。
麗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苡芳學姊。」
「拉拉扯扯的在做什麼?」路苡芳今年三十六,是個資深的空服員,長髮規矩地往後梳攏,看不見一根狀況外的髮絲、身材中等,臉行偏長,雙眼炯炯有神且犀利。「剛上線嗎?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不快點把餐車整理整理,還有時間在這兒聊天。」
「那是因為──」
「好了,我沒時間聽你的藉口。」路苡芳打斷藍音涵的話。
麗莎及咪咪悶不吭聲地趕緊去做份內的事。
「別以為畫得漂漂亮亮來飛就行了。」路苡芳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
「自以為了不起的東西。」藍音涵怒火難消。
「苡芳學姊說得也沒錯,我們要快點才行。」咪咪歎口氣,等一下還要整理客艙的剩餘垃圾、清掃廁所、再送一次果汁水、回答乘客填寫入境表格的問題……等。
忙完這些後,還有duty free(免稅商品)時間、回應服務鈴、整理客艙、收報紙、耳機、毛毯、準備降落、檢查行李有沒收好……天啊!光想這些她已經覺得好累,跟她當初想像的空姐差好多。
藍音涵放下酒瓶,深吸口氣,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後一陣輕微的亂流讓眾人晃了一下,服務鈴也在這時響起。
藍音涵瞄了一眼。可惡!又是馬克那個小鬼頭。
「我去好了。」蘇珊說道。
「不用,我可以應付。」藍音涵拿了撲克牌就往客艙走。
「學姊不會揍人吧?」咪咪有些擔心地說。
「應該不至於,音涵會有分寸的。」麗莎沒把握的回答。
就在藍音涵即將走到馬克的座位前,機上突然不穩地上下顫動,藍音涵靈光一閃,假裝不穩地朝他撲去,手上的撲克牌打上他的腦袋。
「噢──」
「對不起。」藍音涵藏住笑。
馬克正想發火,機長的聲音透過廣播傳來。「我們現在正通過氣流不穩定區,請各位繫好安全帶。」
「好好玩。」藍音涵朝馬克笑了一下。「對了,繫好安全帶。」
她假裝沒聽到馬克罵出的不文雅字眼,巡視似的走到另一頭,示意乘客繫好安全帶,不要站起來,當她走到另一邊走道時,飛機再次上下地晃動。
藍音涵故計重施,一拐子掃過吃咪咪豆腐的色老頭。
「你搞什麼!」色老頭不悅地吼著。
「對不起,亂流。」藍音涵瞄了他油膩膩的光頭一眼。
這時,廣播要求空服員停止服務,坐回椅上。
藍音涵與同事迅速回椅子上坐好,繫上安全帶,她能瞧見同事忍笑的表情,不禁心情愉快地咧開嘴。
看見色老頭揉著被她撞痛的光頭,忽然,她想起另一個光頭──歐賽奇,他不像色老頭是童山濯濯,荒涼山丘的幾根小草,他的頭髮還是很茂盛,髮根直立,像極了一排排操練的小士兵,更像少林寺的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