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風幽禽不屑的低哼一聲,取出火折子準備用她拾回來的柴生火。「我也弄不清你這回哪兒來的同情心。」
「咦?」風蝶衣也發現了韓如淨腰間垂掛的半面銅鏡,「怪了,怎這隻銅鏡只有半面?瞧它的切口工整,應是有人刻意如此處理,而且……」
「而且,那樣式好似在哪兒看過是吧?」風幽禽接下鳳蝶衣欲出口的話語,「那小鬼名喚韓如淨,被人追殺的樣子。」
聽聞胞弟這麼一吐露,風蝶衣便猜出三分,紅唇逸出輕笑,「剛剛好像有人嘲笑我哪兒來的同情心救人,怎想到那個嘲笑本姑娘的人也突然發好心救了人一命。」
「那些人礙了我的眼。」風幽禽背脊一僵,起身到林子裡去,不一會兒,即帶著戰利品歸來。
「哇!太棒了!今晚的晚膳真是豐碩。」風蝶衣一見風幽禽手中那兩隻野兔,雙眸晶燦,綻出個足以傾城的笑容。
風幽禽見了卻倒足胃口,再一次在心底重複「女人是禍水」這句名言。他拔了野兔的毛,清理了下,就將它們放上剛做好的架上烤。
韓如淨是在一陣陣烤肉香味中轉醒的。
就她所處之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有一男一女正圍著火在享受食物。
韓如淨疲乏的眨眨眼睛,陣陣熏人異內的味道在旁人眼中或許是香味,可她聞了卻惹得腹內一陣翻攪,那味道彷彿觸動了記憶中的某個環節。
火……屍體的焦未……爹……娘……「嗚……」韓如淨摀住肚子開始抽搐、乾嘔。
「嘔……」韓如淨的異樣令難得發善心的兩姐弟馬上拋下美食,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
「韓如淨,你沒事吧?」
「小鬼,你搞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的叫喊。
韓如淨勉強抑住噁心的感覺,抬起迷濛的黑眸,想看清眼前的人,可耳邊所聽到的淨是哀鴻遍野的慘叫,眼睛所見的全是血流成河的屍骸,吸入腹腔的空氣充斥著火焰的味道……
「不!」韓如淨抱著頭大叫,「不……不要……不要……不要……」
她踉蹌起身推開他們兩人衝到火堆旁踢散柴枝,把他們兩人還沒吃完的野兔肉給踢得老遠。她急促的喘著氣,見火苗未熄,開始死命的踩踏,直到火苗盡滅,才停止自己瘋狂的舉動,兩膝一軟,跪在仍留餘溫的柴堆上。毫無自覺的她環抱住自己纖細的身子開始發抖,咬緊下唇,努力不讓嗚咽出閘。
「喂……」兩姐弟互覷一眼,懷疑自己救了個瘋子。
最先發脾氣的是捉了晚膳回來沒吃飽就被破壞殆盡的風幽禽,他兇猛的上前揪住韓如淨的領子,讓她與之平視,疾嚴厲色的吼叫:「喂!你吃飽沒事幹也別把我的晚膳弄髒,該死的!臭女人,你——」
風幽禽罵到一半,接觸到韓如淨的眸子,倏的隱去話尾。
他沒看過比她那雙眼眸盈滿更深哀痛的眼神,揉合蓮荷之瑤與柳竹之俊的面容充寒著槁木死灰,這毫無生氣的模樣叫風幽禽止了口。
「女人?」久久,韓如淨才輕聲細語的吐出這兩個帶著濃重疑惑的字。「我是女人?
女的?」
風幽禽呆了,哪有人會這樣問自己的性別的?
他往後看著風蝶衣,後者心有靈犀的上前觀望韓如淨的情況。
「我是女的?」韓如淨茫然的面孔教兩姐弟不確定的對望一眼,同時在心底互罵對方,幹啥無緣無故惹了個麻煩上身。
「不,我是韓家的繼承人,我是男的,我是男的。」說服自己似的,韓如淨露出個笑容,但隨即用手抱住自己,猶若寒風刺骨的發著抖,「我是男人……不是女人……我是韓家的繼承人……」
風幽禽責備的瞪向風蝶衣,風蝶衣回以一個「我哪曉得」的眼神,無辜的撇清自己的罪行。
「我……爹和娘……還有姐姐、姐夫……」她愈說,薄弱的身子抖得愈厲害,看得揪住她的風幽禽不自覺的鬆了手。韓如淨順勢倒進他的懷裡,畏寒似的偎著風幽禽。
「死了……都死了……」
「韓如淨?」風幽禽不再那麼排斥的捉住她的臂膀喚著,韓如淨的樣子讓人覺得可怕。
「剩下我一個人……只剩下我……」韓如淨反手捉住風幽禽的手,修長、白皙冰冷的手指恰和風幽禽麥色、厚實溫暖的手形成強烈的對比。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韓如淨惶然無依的問著,翦水秋瞳倒映著風幽禽倨傲不群的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問我也沒用。」風幽禽沉靜的回答韓如淨的問題,同時厭煩的皺起眉。「韓如淨,你再捉著我,我就把你丟到湖裡去。」
他不管她是男是女,風幽禽只相信風蝶衣的話,韓如淨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縱使她女著男裝亦不能改變她的性別。
「韓如淨?」韓如淨茫然的重複這三個字,活似頭一次聽見這名字。未久,她深吸一口氣,語顫不成音的傾訴:「不,我是男……是韓家的繼承人……我……我得努力學習……日後才能接掌爹爹的事……不,是父親的事業。我……我是韓家的繼承者……最重要的繼承者……我不能……不能……」她難忍暈眩的闔眼,口中囈語著,「我是男的,男的……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淨兒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風幽禽聽得眉頭愈揪愈緊,原本即難看的臉色愈加可怖,可韓如淨一無所覺,只感到風幽禽很溫暖,她不想放開,不想放開……
風蝶衣聽不下去了,她點了韓如淨的睡穴,韓如淨無力抵抗的昏厥在風幽禽懷裡。
風幽禽氣得額上青筋暴凸,「該死的!你怎麼又昏在我身上!」
「先別急著發脾氣,我看韓如淨她可能受了極大的打擊才會語無倫次。」風蝶衣蹙眉,仔細端詳她腰間垂掛的半面銅鏡。
極大的打擊?風幽禽眼前掠過韓如淨適才的舉動及那雙眸子,載著複雜的情緒,還有她說服自己是男人時的神態……不知為何,向來對女人沒有同情心的他竟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