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大的問題嗎?」於絃歌盯著那張攤開的設計圖,上頭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圖形令她頭昏眼花。
「嗯,萬一配線弄不好,很容易造成火災或是用電不良的情形。」凡恩意識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別有深意的盯著她。
「做什麼這麼看我?」於絃歌皺起眉頭,回視。
凡恩牽動唇角,笑了,飄蕩著火花的藍眸看著她,聲音緊繃的問:「你的情況還好吧?還會噁心想吐或是頭昏嗎?」
沒有說出口的想法是:對他而言,於絃歌就像是沒有配置安裝好的電線,隨時會撩動他的心湖。
只消一個眼神,他便備受影響……這是像Sunny和水水影響阿向和阿濟的那種情感嗎?
是嗎?是嗎?善於避開問題的他,陷在一個脫不開身的泥沼中。
「不會,我好了。」於絃歌因他關心的詢問而放柔眼眸,緊繃的容顏也跟著放柔。「我真的好了。」
她再三保證,只為讓凡恩安心。
爭吵後再見面,他們都刻意忽略那天的瘩疙,極力想修補新關係。
「有去給醫生複診嗎?」凡恩可沒忘記醫生的交代。
「好了為什麼還要去看醫生?」於絃歌此話一出,即漏口風。
「笨蛋。」凡恩蹙眉罵道:「你以為你是醫生嗎?自己說了算嗎?」
「我又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又來了,他又像罵小孩一樣罵她了!「我的身體只有我自己最瞭解。」
於絃歌翻翻白眼,怎麼凡恩一提到她頭上的傷,就變成嘮叨的老婆婆了?
「是嗎?」凡恩捲起設計圖,輕輕敲了下於絃歌的頭,發出「咚」的一聲。「一會兒你要到醫院去找醫生複診,我會打電話問醫生你有沒有去。」
「你打我!」於絃歌撥開他用來侵擾她的設計圖,為他語間的命令語氣揚眉,「你憑什麼管我?」
「憑你是在這兒受的傷。」凡恩隔著辦公桌,伸手撫弄她的頭髮,看見她受傷的地方仍然貼著紗布,大皺其眉。「你根本還沒好,為什麼不待在家裡好好休息呢?要拿車和文件,你打通電話給我,我就送去了,何必親自來?」
「我很好。」於絃歌咬牙切齒的強調。「我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花,OK?」
而且今天她不來,以後她也別想來了!黑亮的眼眸蒙塵,凝視著凡恩,覺得呼吸不過來。她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他知不知道啊!
過了今天,她就變成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無力反擊,於天那沒血沒心的哥哥早就派了一堆人守在她身邊,就怕她臨陣脫逃。
連她今天來這兒,都還是千躲萬閃才得以成行的。
她憎恨自己的消極,卻無法不消極。她想見凡恩一面,這個念頭強烈到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直至見著了面,她的心仍然是不安定,卻多了些她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這種事不能隨便對待的,我媽就是因為這樣死掉的。」凡恩的手流連在她頰邊不肯收手,確定她是真實存在,而非是他在做夢。
於絃歌對他的影響力比他自己體悟到的還深。
提到凡恩的母親,於絃歌心一悸,她抬手握住他置於頰邊的手,「我很抱歉那天對你那麼凶。」
呼,原來抱歉的話語這麼容易說出口,於絃歌這話一說完,全身上下輕鬆的仿若雲絮,這些天壓在心頭的擔子重重放下。
這樣她就沒有遺憾了吧?即使她無法完成班傑明賦予的任務,至少她盡力了。
凡恩聞言皺起眉,明確的指出,「你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母親死於工地意外是事實,而且過去很久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我道歉是因為我對你的態度,我無視於你的關心,我是為此道歉,不是因為我後來知道你母親死於工地意外。」於絃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解釋。「而是因為我辜負你對我的關心。」
很久很久,她沒有感受到像凡恩給予自己的那份暖暖的關懷了,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想依賴凡恩,可她明瞭這樣是不對的,這只是一時的迷惘……
這真的只是一時迷惘?腦海裡有個聲音響起,企圖攪亂她的心神。
凡恩瞇起眼來,注視著她坦然的面容,有股熟悉的情感襲來,讓他想躲開卻來不及躲開,他退開身體,連帶地也將手抽回,爬梳那頭金髮。
於絃歌任由他將手抽走,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帶走一角,不再完整,她倒吸口氣,咬住微顫的唇瓣。
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什麼在平靜的相處下蠢蠢欲動著,她想阻止,卻無從阻止起,而且再也無法阻止。
她有種事情的走向早已脫離了秩序的感覺,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現在才有一探究竟的心,是否太遲?
「抱歉,我不喜歡每個人在聽到我母親的事情後表現出的同情。」低聲道歉,凡恩有股想抽煙的衝動。「所以我以為你也是。」
「你不肯回林克的原因與你母親有關係嗎?」她知道很多人都是這樣與自己的父親弄僵親子關係——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沒有。」凡恩失笑,於絃歌的想像力好得過頭。「我跟老頭的怯系不是因為我母親,而是因為我從事的職業。」
「室內設計?」於絃歌這兩天才在某本專門介紹家居生活的雜誌裡看到凡恩的專訪,她那時才明白凡恩闖出了屬於他的一片天空,不靠任何助力,腳踏實地的經營著他的事業。
也許才剛起步沒多久,但他活得像自己。這不也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嗎?如同凡恩一直在做的努力,她也是。於絃歌無法將這樣的凡恩拉回林克集團,他與她,本質上有相似點,她無法狠心剝奪他努力掙來的一切。
「因為我母親的關係,他嚴禁我踏入建築界。」凡恩相信只消這麼一句,於絃歌便一點即通。「但是我從小到大最希望做的就是建築師,為了老頭,我退而求其次做室內設計,不過他還是很不放心我,即使我多努力的想要證明我跟我媽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