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仍陷在自身情緒中,沒發現到方才發生的插曲。他嘴角微揚,戀人啊!總是如此,老不斷猜測彼此的真心,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愛不愛自己、重不重視自己?
但真與假,即使旁人看得清,但個中意會,只有當事人品得出才有意義。
「好啦!打起精神,不開心的你一點都不像『開心書坊』的老闆娘,多開心點,說不定好運就會跟著來。」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後,便起身離開。
好運?她愣了一下,然後慢慢看向他,這回兩人視線銜接上,誰也沒移開,過了一會兒,她才低下頭,嘴角則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開始有開心的感覺了。
直到看見她,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她,這幾天的疲累與壓力,全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消除了一大半。
即使每回與她相處都會夾槍帶棍,擦槍走火的事常發生,但卻讓他的心情很愉快,與她拌嘴、吵架,成了生活中最佳調適劑,而事後的平和與舒暢感,卻也一樣讓人愉悅。
這三天,發生太多事了,每天對他都像是在作戰,不論是工作或情感。
工作讓他煩躁,友情讓他憂慮,愛情讓他迷惘……
唯一讓他沒在這些天抓狂的是音樂,在過去幾個月,她每晚都會放音樂,剛開始他只覺得好奇,不曉得隔壁那位其貌不揚的小姐,為什麼淨聽一些相當好聽,而且很少聽到的音樂,與他慣聽的流行音樂完全不同。所以,漸漸地,他開始注意到她下班回家的時候,因為那代表著一場音樂之夜宴即將展開。
很有趣的是,她似乎會隨心情而挑選音樂,如果聽到節奏比較強,而她又在房間乒乒乓乓的,代表她情緒超不好的;如果是輕快俏皮,她也會跟著哼的時候,那份輕鬆愉悅也會透過薄壁傳給他……幾乎都可以猜得出她每天過的是快樂還是不快樂,而快樂……顯然佔上風,那從她播放出極動人悅耳的音樂中感覺得到。
只是在不知不覺中,隨著那些音符,她的存在感也一點一滴敲進他的心中……
不再翻閱那根本入不了眼的雜誌內容,他靠著那柔軟舒適的沙發,耳朵聽著她精選播放的音樂,他本來不聽古典音樂的,可在她熏陶下,也漸愛上那優雅的樂曲。
這個書坊讓人舒服得只想蜷在沙發中,動也不動的,他慢慢閉上眼睛,品味這份祥和及放鬆,這三天他想了許多事,即使工作和友情仍未釐清頭緒,但關於她,他則已有了某種認知和決定。
待會兒,等她下班,他再告訴她,不過現在——先縱容他在這份柔和中,不用再去思索那些煩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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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著了!腿上還擱置著翻到一半的財經雜誌。
是內容太枯燥乏味嗎?她小心地從他腿上將書拿起來,看了一下,淨是一些政治人物的八卦——果然很無趣。
她起身把雜誌歸架,樓上樓下巡一回,確定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了,現在,就只剩下那個熟睡且微發出鼾聲的傢伙。
蹲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他臉上有明顯的黑眼圈,皮膚也變得較黝黑。
這些日子,他到底去哪兒了?在忙什麼?為什麼他會累成這個樣子?看他這模樣,不覺有些心疼,趁他未醒之前,毫不保留愛意,放縱自己的視線,一遍遍地在他臉上搜尋,怕就怕一旦他清醒了,兩人說清楚講明白後,她就再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注視他了……
不過,想起方才兩人視線交會的一剎那,他眸中的神情奇異地讓她心安,或許——答案不一定是否定的?
五分鐘後,她伸手推推他,很快他就醒過來了,他眼睛眨了眨,努力擺脫睡意的逗趣模樣,令她忍不住笑了。
真好,又看到他一個樣貌,發現他剛醒過來的模樣超呆的,實在很好玩。
「幾點了?」他暗啞著聲音問道。
「十一點四十了。」
他靜了一下。「你要關門了?」
「嗯!」
他伸手扒扒頭髮。「有洗手間嗎?」
「在樓上。」
當他下來時,她人已站在大門外等他了。
把「開心書坊」鎖好門後,兩人才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會累成這樣?」她試圖讓氣氛變得輕鬆,雖然最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可她再度發揮了鴕鳥功,對其它事她都可以坦然以對,可碰到內心真正感情的事,她就不行了。
「有些事……不好意思,在你那邊睡著了。」
「沒關係啦!還好今晚客人都跑到樓上去看書,沒被你的鼾聲嚇跑。」
「我有打鼾?」
「嗯!還有流口水咧!」
「咦?」
看到他的表情,她忍不住格笑出聲。
「你耍我?!」
「才沒咧!打呼是真,流口水是假,如果你有口水滴到我的書上,我一定會宰了你。」她可是很寶貝她的書,以前常在租書店翻到的小說黏有頭髮和鼻屎之類,都會覺得好噁心,大罵那個不知名沒公德心的傢伙,所以現在書回店裡來時,她總會檢查一下,確定沒有不明物體沾黏其上。
他露出笑容。「你真的很愛你的工作。」
「當然,難道你不喜歡?」
他笑容微斂,眼睛轉向前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情緒轉變,一絲擔心升起。「你在為什麼事煩心嗎?」
「很多事都會叫人心煩。」
「例如?」
他偏過頭看著她。「這幾天你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
她愣了愣。「你——要我打嗎?」
他翻白眼。「廢話!不然我給你幹麼?」
喔!她臉孔微微泛紅。「我以為你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思考一下。」
他有種哭笑不得感,女人心真的很難懂,該說她貼心,還是她對他根本漠不關心?
「這幾天我根本忙到沒時間想那件事!」他沒好氣地說道。
她聽了默不作聲,心則是被揪疼了一下,是他忙得沒時間想,還是根本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