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原薰雨發現入睡前所見的澔澐和此刻遇見的澔澐是不同一個。
「唐澔澐?」他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出聲叫喚。
澔澐聞言,身子明顯一震,黑暗的視界中見不著任何事物,她仍慣性的四下張望,然後她驚覺自己是失明的,而改為側耳聆聽。
「誰?」她心一緊,這個聲音是……是他!
低柔而泛著冰冷的嗓音,是獨特而迷人的,她怎麼也忘不了,甚至在午夜夢迴時,她也會夢到他的出現。
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他不是在替她動完手術後人就不見了?
這個人可真是他?
奇怪,太奇怪了,為什麼她的眼睛是看不見的,跟她在醫院時完全不一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薰雨發現自己遇到的事情沒一件是正常的。
夢……他腦中倏然飄過這個字。
是了,他在作夢,這是他的潛意識,是他的夢。
可是這夢也太詭異、太匪夷所思了吧?原薰雨想大叫,但他發覺自己並沒多大的訝然,好似這種現實與夢混淆的情況他不是首次遇到。
這太奇怪了!
「誰在這兒?」澔澐心生警戒的再喚,握緊拳頭,她不想在聲音裡洩漏太多內心的驚懼。
原薰雨聞言回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你的眼睛是怎麼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她再也藏不住內心的猜懼,神色慌張的再問。
「原薰雨。」他沒好氣的報上名。不知為何,對她沒有認出自己便是她一天到晚在叫喚的「薰雨叔叔」,他並沒有想像中的快意,反而有股莫名的焦躁擄獲住他的情緒。
「原薰雨?」澔澐重複他的話,然後表情明顯鬆懈,但下一秒,她的神情候地多了一絲不耐和難馴。
「你怎麼又出現了?」
她以著厭煩的口吻掩飾自己在乍聽原薰雨報上名時,她內心的舒緩。
幸好不是闖入者。澔澐暗自慶幸他及時出聲,否則她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丟東西。
她伸出手摸索著沙發的位置,倏地一雙手握住她摸索的手,嚇了她好大一跳,然後傳入耳的聲音才讓她停止跳動的心臟重新跳動。
「你在摸什麼?」原薰雨握著她的手,引領她到沙發上坐好。
他的手好冷……兩次的碰觸皆讓澔澐不由自主的想緊握住他的手,汲取他的冰冷來緩和自己起伏過劇的心緒。
「把你的冰塊手拿開!」澔澐狠「瞪」他一眼,「我在找位子坐啊!」
不然他以為她在摸什麼?
他承認自己的體溫比平常人低一點,但還沒有低到可以稱作冰塊的地步。他好笑的微挑眉,「這個」唐澔澐是跟「那個」唐澔澐有一點差別,卻都一樣的暖柔。
「怎麼你又出現了?」她聽聞長輩們說過這名特異的朋友是不分時間和地點出現的,但幾乎都在他們面前現身,怎麼他這次反而出現在母親店裡的休息室呢?
「又出現?」原薰雨捉住她話裡的重點,瞧她的樣子似乎不是很訝異他在此現身。
「你每次都不按牌理出現,上次替我動完……」
她猛然住口,不想提起任何有關自己眼睛的事情。
「我替你的眼睛動過手術?」原薰雨狐疑的問。
依他的技術,是不可能讓她在動過手術後眼睛還是看不見的。
澔澐點點頭,不情不願的輕應:「嗯。」
雖然她在動過手術後仍是看不見,但她很明白那是自己心理上的問題,只是……
「我相信我的技術應該不會讓你的眼睛還是這副樣子。」原薰雨冷冷的嗓音敲擊著她耳膜,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抬高。
「你……」澔澐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頭即被他左搖右擺的,甚至她的眼睛還被他撐開好瞧個仔細。「你在幹嘛?」
澔澐不自在極了,直想脫離他的手,可是原薰雨的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傷她也不讓她有機會掙脫。
「手術是成功的。」原薰雨查看後放開掙扎不已的她,宣佈道。
「那又如何?」澔澐被他的舉止惹惱,顧不得自己是同「長輩」說話,冷傲地抬高下巴詰問。
「那證明看不見是你心理的問題。」他淡然道,冰藍眸瞳不現一絲波濤。
聞言,她揪然變色,霍然起身,語音微顫的吼著:「關你什麼事!我看不看得見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這樣對我說話!」
「在做任何事之前沒有好的身體,任你有再大的理想抱負皆是枉然。」原薰雨冷淡的聲音緩緩飄散,正如花草芳香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教人難以忽賂。
「不關你的事!」澔澐尖銳的反駁。他怎麼知道她的掙扎?他怎麼會知道當她所深信的一切垮台,心靈支柱崩潰的心情?
他怎麼會知道當她滿是信心的當上檢察官正要施展抱負時,卻發現自己的理想抱負跟現實脫節太大時的衝擊?
她好害怕,好害怕!可是她能跟誰說?
他為什麼要逼她去面對?為什麼?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對!
為什麼他要戳破她的偽裝,為什麼不讓她維持原狀就好?
「你太激動了。」原薰雨沒見過她的情緒有這麼大的起伏過。
在醫院照顧他時,她總是帶著柔和的笑意,偶爾會因為他冷漠的對待而顯得有些無力,她像是暖而不炙的朝陽,而現在的她,就像一隻被自己的刺傷到的刺蝟一樣。
不知怎地,心竟隱隱作痛起來。
是因為唐澔澐嗎?
不,原薰雨否認這個可能性,他和她不會有交集,況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關外人的事!」澔澐忿忿的回了一句。
「我的確是外人。」原薰雨不否認這一點。「但正因為我是外人,我才能清楚的看清你的心病,你心理上的問題,你不應該虐待自己的身體。」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浪費任何生命,為什麼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擁有的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呢?只一味的追究著一些細微小事,完全不知自己的生命有多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