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確是張一家和樂融融的團圓照。
照片中的四個人都笑得好開心、好幸福。
樓雅塘當時確實很年輕,是個高中剛畢業的學生,不變的是他陽光般的笑容,而樓采妮則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依舊暱在他身邊,以及站在他們身後那對面露微笑的中年夫婦……
阮冬麗冷淡無波的瞳仁在瞥見樓晉暉的臉孔時,倏地緊縮。
彷彿有一支鑽子狠狠的插進她的腦門……
呼吸剎那間窒住。
一張原本以為遺忘,卻是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男性面孔被挖掘了出來——
無情的紅色火光在她稚嫩的小臉上閃動著。
爸爸、媽媽……
年幼的她完全嚇呆了。
火勢越燒越烈,淹沒了母親淒厲的叫聲,直到再也聽不見……
忽然,她看到了,一個男人同樣呆愕的站在那裡。
她直直的望著他,看到男人露出驚恐無比的表情,彷彿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他發現自己的臉曝了光,馬上轉身就跑,開著肇事的座車逃離現場。
然後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小小的身子騰空飛起……
塵封的恐怖記憶被掀了開來!
阮冬麗想起來了——
就是他!
就是照片裡的男人害死她的父母……
嬌軀急劇的抖著,連照片都快拿不穩了。
「冬麗?」樓雅塘試探的喚道。
她的臉色驀地慘白,吐出破碎的低喃,「不……」
「冬麗……」她此刻的反應像極了那天發生的情況,可是為什麼呢?是什麼原因觸動了她?「怎麼了?」
樓雅塘的叫喚讓她眼前一片黑暗,頓時心如刀絞。
天啊!他居然是害死她父母的兇手的親侄子,她居然愛上兇手的親人,這是什麼樣的惡作劇?
「冬麗,你怎麼抖成這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照片從她手中飛走了。
她抱住頭,失聲大叫,「啊啊——」
不只是店員,就連其他顧客也一臉駭然的看著她。
「冬麗!」樓雅塘摟緊她,想止住她的戰慄。
彷彿無法忍受被他碰觸,阮冬麗使出最後的力氣推開他,仰起冷汗涔涔的雪白玉顏。「不、要、碰、我……」她不能再愛他了,可是已經付出去的感情要如何收回?
「冬、麗……」
不要再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叫她了,不要……
為什麼?誰來告訴她為什麼?
她發狂的搖著頭,覺得呼吸困難,一口氣喘不上來。
如果真有神明,讓她就這麼死去吧!
因為幸福已經離她遠去了。
在下一秒,樓雅塘神色丕變,張開雙臂接住癱軟倒下的嬌軀。
「快叫救護車!」
※ ※ ※
「冬麗,拜託你跟我說話……」
在醫院的病房裡,樓雅塘低聲下氣的乞求著,可是已然醒轉的阮冬麗,只是表情木然的看著窗外,拒絕和他有任何溝通。
「我知道你聽得見我的聲音,跟我說話好不好?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冬麗,你這樣子我很擔心,不管說什麼都好……」
任憑他苦口婆心的勸說,她就是不予回應,也因為這樣,還特地請主治大夫和精神科醫生過來會診。
「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可能是太痛苦了,所以一下子無法負荷,才會封閉所有的感覺。」當時,精神科醫生作出這樣的診斷。
到底是什麼樣的刺激?
樓雅塘實在想不通。
在不得以之下,他只好打電話給她最好的朋友石凱娣,幸好她那天有留下名片,否則真的不曉得該找誰才好。
半個小時後,大腹便便的孕婦趕來了。
「小麗,我來看你了。」石凱娣困難重重的坐了下來。「我這肚子越來越大,不過為了你,就算會挨我老公的罵也值得,你看我有多講義氣。」
病床上的阮冬麗沒有一絲反應。
似乎什麼聲音都入不了她的耳了。
和樓雅塘相覦一眼,發現情況真的不對,石凱娣顯得有些慌亂,「小麗,你不要嚇我,否則會害我早產喔……」
說了老半天,還是失敗了。
石凱睇氣憤的走出病房,等樓雅塘關上房門,便開始興師問罪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可以對天發誓,小麗會對別人不理不睬,唯獨不會這樣對我,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他臉上淨是不解,「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帶她去採買要送給我家人的聖誕節禮物,忽然間她就變得很激動,然後就昏倒了,當她醒來就變成這樣,不管我說什麼都聽不見。」
「真的只有這樣?」石凱娣很困惑。
樓雅塘抹了把焦躁的臉龐。「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醫生說她受了刺激,可是我真的不記得當時有什麼東西刺激到她了?」他拚命回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該怎麼辦?」
他也同樣無計可施。
十分鐘後,石凱娣被她那高大冷峻的丈夫給強行帶走了。
看來只有靠他自己了。
第七章
當樓雅塘回家一趟,帶來家裡傭人熬好的雞湯,再度來到醫院,卻得知阮冬麗已經自行出院的消息,驚詫之餘,便又匆匆的趕到她的住處。
按著門鈴,他心神不定的等待。
「喀!」大門開了。
見到她平安無事,他才稍微安下了心。
「你真的把我嚇壞了,怎麼不等我就自己出院了?」樓雅塘順手帶上大門,正打算進屋,卻看到她一動也不動的站著。「冬麗?」
她玉容冷漠,像結了冰似的。「你走吧!」
「什麼?」
「我們分手吧!」阮冬麗冷冷的語調宛如冰珠掉落在地上。
樓雅塘瞠大雙眸,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見到他,她就會聯想到兇手可恨的行徑,想到自己之所以成為孤兒都是姓樓的害的。
他皺起眉峰,兩手握住她瘦削的肩頭。「為什麼提出分手?告訴我理由,不然我絕對不會接受的。」
阮冬麗輕輕的撥開他的鉗制,猶如一尊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晃進了客廳,但是因為身子太虛,險些摔倒。
「小心!」樓雅塘試圖伸手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