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那低沉沙啞的輕喚讓她緊張起來。
她橫眉豎目地嬌喝,「不要用那種噁心的聲音叫我,我要走了。」
「小心一點,不要讓別人看到了。」傅觀星攙著她爬出床外,看著她躲躲閃閃地消失在眼前。
唉!她什麼時候才不會再把他當作哥兒們看待?
何時才會明瞭他的心意?------------------------
抱著死去的娘親為她縫製的布娃娃,都已經二更天了,寧寧還是了無睡意,迷惘又困惑地對著它喃喃自語。
「娘,我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好奇怪?」怯怯地瞄了一眼曾被傅觀星含在口中吮吸的食指,彷彿仍能感覺到那股酥酥麻麻的滋味,一顆心不禁跳得又急又快,彷彿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似的……
不對!傅觀星是她的哥兒們,她不該對他產生任何不尋常的遐想。
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賭場裡,當時對他並無好感,認為他只是個徒具一張好看的皮相,流連賭場的紈褲子弟。
對於嗜賭成性的男人,她向來是避之惟恐不及,無奈,傅觀星卻死纏著她不放,執意要交她這個朋友,直到那天險遭淫賊侵犯,他在剎那間變了個人似的,憤怒且充滿男子氣概地痛扁了淫賊一頓,及時挽救她的清白,對他的印象這才有了改變,因而結下這段緣分,現在兩人的友誼慢慢變了質,讓她不禁彷惶失措。
寧寧原本以為對待他就像對其他異性的朋友一般,只做哥兒們,絕不牽涉男女之間的感情,如今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她越想越心慌,想到明天還有以後,真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
「娘,我該怎麼辦?」她茫然地問著布娃娃。
一陣蟋蟋卒卒的翻動聲,睡在隔壁的婢女夾雜著濃濃的鼻音問:「寧寧,你還沒睡嗎?都這麼晚了,再不睡一下,待會兒就天亮了。」
她將被褥拉到胸口應答,「我馬上就睡。」
還是先別想這麼多,反正橋到船頭自然直,不然想破了腦袋也沒用,樂觀的她很快地就將所有的問題拋開,一下子跌入夢鄉。
這一覺果然很短,寧寧覺得自己才剛睡著,就被叫了起來,又開始重複同樣的工作,趕著去服侍老夫人梳洗、吃藥。這看似簡單的工作,卻需要很多的耐心,像個陀螺般在原地打轉,少有坐下來休息的機會。
「金釧,觀星還在祠堂裡罰跪嗎?」老夫人心事重重地問。
對於傅觀星的行為,金釧頗有微詞,語氣不滿地回答,「還沒準二少爺出來,應該還在裡頭。」
老夫人臉色一沉,「都讓跪了一天兩夜,有什麼氣也該消了,都沒人送東西進去給他吃嗎?」
金釧說話吞吞吐吐,「老夫人……沒有老爺的命令,誰敢送去?」
「難道真要把他餓死才甘心?咳咳……」說到激動處,老夫人就重咳了起來。
金釧連忙拍撫她的背,「老夫人,您別氣,還是躺下來休息。」
「不用了……咳咳……」
「其實,只要二少爺向老爺認錯,老爺就會原諒他,偏偏二少爺硬擺出一副不痛不癢的姿態,盡說些不好聽的話激怒好爺,莫怪老爺會大發雷霆。」金釧也覺得二少爺太不應該了。
「咳咳……」老夫人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那孩子小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麼長大後會變這麼多?我就是想不通,咳咳……」
寧寧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下意識地豎耳傾聽。
連啜了幾口熱茶,老夫人才勉強將咳意壓了下
「小時候的觀星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雖然調皮搗蛋,淘氣得不像話,可是,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喜歡他……」
老夫人眼眶微紅,嗓音漸啞,「尤其他最愛粘在我身邊,奶奶、奶奶叫個不停,只要我心情不好,他就會賴在我身上撒嬌,逗我開心……不知道打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跟我親近,甚至變得叛逆,有一陣子還天天和外頭的孩子打架,到處闖禍,長大後更是變本加厲,整天就只會在賭場裡頭混,讓他爹失望透頂,最後也懶得再管他了。」
金釧想不出話來安慰她,只好勸道:「老夫人,您就安心養病,別想太多。」
「為什麼二少爺會變這麼多?」寧寧突地打岔問。
「好了,讓老夫人休息,不要再提二少爺的事了。」金釧口氣不佳地睨了她一眼,就怕老夫人聽了心情更糟。
老夫人搖了下頭,表示無所謂,「唉!我也想過,可是毫無頭緒。觀星昨兒個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真怕把他的身體搞壞了,寧寧,你去廚房準備幾樣飯菜送去給他吃,誰要敢攔你,就說是我說的,有事叫他來找我。」
「是,老夫人,我現在就去。」寧寧面露喜色,正愁著不知該怎麼將吃的偷渡進去,這道懿旨下得正是時候。
老夫人無言地擺了擺手,要她快點下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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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榮國府裡,老爺再大,還是大不過老夫人,寧寧有這座靠山,便可以名正言順地進祠堂。
「寧寧?」傅觀星愣愣地看著她進門。
她將食籃往桌上一擱笑道:「很意外對不對?是老夫人要我送來的,所以誰也不敢不讓我進來。快過來吃飯,不然又要吃冷飯冷菜了。」
眸中掠過一道驚喜,傅觀星困難地站直身軀,才邁開一步,便力不從心地雙腳一軟,身子往前一撲,眼看這一跤會摔得很慘……
寧寧驚呼,好心地向前去扶他,「小心……呀!」
看他的體格雖然還不至於瘦骨如柴,但也不該如此沉重龐大,整個人當頭撲過來,竟害她一個沒站穩,跟著倒下。
「你有沒有怎麼樣?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該不會昏倒了吧!寧寧心頭一驚,猛地抬起螓首,卻和一雙黑湛的雙眸對個正著,心臟漏跳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