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你先聽奶奶說……」她扮起溫柔祥和的模樣,輕撫愛孫憂心忡忡的俊臉,「寧寧當時並沒有來向奶奶辭行,等奶奶知道已經太晚I,不過她是個十分機靈的小姑娘,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他焦慮的情緒緩和許多,「雖然您說得沒錯,但我還是要去找她,確定她真的平安回到蘇州才放心,況且我答應她要親自向她爹提親的,正好這趟出門也可以把這事辦一辦。」
二夫人捺不住性子地嚷了起來,「觀星,你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你好歹是榮國府的二少爺,怎麼可以纖尊降貴地親自上門提親……」
「你不要給我說話!」老夫人一記冷眼,讓她摸摸鼻子,不敢再吭氣,「觀星,聽奶奶的話,提親的事派媒人去就可以了,不過,咱們榮國府到底是不同於一般大戶人家,自從先祖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得到先帝的封賜,這爵位可說是得來不易,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傳宗接代,維繫高貴的血統,是身為傅家子孫的義務……」
奶奶在說什麼?他為什麼聽不懂?
傅觀星愣愣地心忖,一向精明的頭腦頓時化成了成堆的漿糊。
「你就聽奶奶這一回,先娶了個名門千金過門,堵住悠悠眾口,到時奶奶絕對會信守承諾,讓寧寧光明正大地進咱們榮國府,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嗎?相信你爹娘也不會反對。」
二夫人拍掌好,「娘,您這辦法真是太妙了。」
「這事寧寧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傅觀星臉色微僵,幽幽地問。
老夫人很篤定愛孫能體諒自己的苦心,也不隱瞞實情,「奶奶的確是跟寧寧談過,她也沒什麼意見,畢竟能進咱們榮國府的大門最重要,為妻為妾是其次。」
「哈哈哈……這辦法確實是太完美了。」傅觀屋倏地大笑,「姜不愧是老的辣,奶奶,居然連我都被您給騙了。」他防了所有人,卻忘了防這個他最愛的親人,真是可笑至極。
老夫人哪聽不出他口氣中的談諷,耐心地開導,「觀星,奶奶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只有這樣,不僅可以保住榮國府的名聲,還有你的將來,你就乖乖地聽奶奶的話,不要再惹你爹生氣了,只要你和你大哥同心協力,絕對可以光耀門榻,讓傅家的事業蒸蒸日上。」
「和大哥……」他斜瞟向面無表情的兄長,又是一陣恣意大笑,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傅珩怒斥狂笑不已的次子,「你在笑什麼?」
「爹,我在笑自己真是太傻、太傻了。」傅觀星抹去眼角的淚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地睇睨老夫人,「奶奶,您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親人,一直以為您最瞭解我,對我的愛也是最單純無私的,如今才知道我錯了。」
老夫人擰起花白的眉,「奶奶做錯什麼了?」
「因為您對我的愛還是比不上這座榮國府來得重要,在您的心中,兩者還是無法取得平衡,就像住在這裡的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比別人來得尊貴,可以把其他人的尊嚴踩在腳下,開口閉口都是身份、地位,真是既可憐又可卑。」
他苦澀地笑著,-一掠過親人愕然的臉孔,「不只是奶奶,還有爹、娘,你們真正地瞭解過我這個人,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嗎?還是你們就真的以為我不思進取,真想當個敗家子?呵呵,我只是不想成為像你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關在這座榮國府中,外表風光,內心貧瘠,到最後連氣都喘不過來,無論是爵位或事業家產,我從來就不屑一顧,否則大哥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他終於和大哥攤牌了,嘲諷的眼眸對上傅國賢射來的兩道陰寒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訕笑。
「所以,我的未來我自己會創造,不需要靠任何人,爹如果還是聽不進去,就把我逐出家門吧!我會衷心感謝您的成全。」
二夫人拔尖地叫嚷,「觀星,你不可以這麼做,娘的下半輩子還得靠你來養,你要是就這麼離開榮國府了,那娘該怎麼辦?」
「如果娘真的有心倚靠我這個兒子,只要得到爹的同意,您可以跟我走,雖然不是錦衣玉食,但是絕不會讓您餓著、凍著,我和寧寧都會孝順您。」傅觀星朝娘親伸長手臂,試探地說。
她身子本能地縮了下,「呃,這……觀星,咱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幹嘛到外頭吃苦受罪,而且娘也不習慣。」
傅觀星唇畔泛起苦笑,「您要的也從來不是我這個兒子,而是希望藉著我給您的奢華享受,還有保住榮國府二夫人這個高貴的頭銜,娘,我說的對不對?」
「這……我……我這樣有什麼不對?你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幫娘掙些福利也是應該的。」二夫人困窘地辯道。
他眸底閃過一縷悲哀,「所以,只要擁有它們,我這個兒子對您來說便可有可無,你們說這裡還有誰是真正地需要我?」
老夫人揪緊了心,微顫地抓住愛孫,「觀星,你錯了,奶奶當然愛你、需要你了,所以才處處替你著想……」
「奶奶,您的愛太沉重了,是您親手斬斷了我對您的信賴,我是這麼相信您,您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微喘著氣,盯著愛孫疏離的俊眸,「觀星,你聽奶奶說……」
「您還要用什麼話來誆騙我?」傅觀星冷冷地問。
傅珩聽不下去地大聲斥責,「不許你用這種態度跟你奶奶說話!如果你真的這麼有骨氣,待在這個家又讓你這麼痛苦 那你就出去闖一番事業回來給我看,否則這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老爺!」二夫人險些暈過去。
老夫人臉色刷白,顫巍巍地吼叫著,「馬上給我把這句話收回去!」
「娘,他的心已經不在這個家了,咱們還留著一具行屍走向做什麼?」傅珩喉頭微梗,眼眶也紅了,強作無情地說:「就讓他到外頭吃些苦頭,才會知道這座榮國府是如何蔽蔭他到現在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