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對刁家來說,這是個和往常沒啥兩樣的早晨。
桌上擺著中式早餐,一鍋白米粥,一小碟肉鬆、醬瓜、豆腐乳,平凡而可口,男主人邊吃邊看報紙,女主人則看著晨間新聞,又是一天的開始。
這時某間房內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隨即衝出一名穿著高中制服的少女,因為有深度近視的關係,不小心被桌腳絆了一下,不禁「哎呀!」一聲,人是沒有跌倒,書包裡的東西倒是撒滿了一地,這才想起忘了最重要的東西了。
「啊!我忘了戴隱形眼鏡了……」顧不得其他,她轉頭又跑回房裡。
刁太太看了大搖其頭,蹲下身幫女兒收拾殘局。
不到兩分鐘,戴好隱形眼鏡,總算不再當睜眼瞎子的刁蟬又衝出來。
「都這麼大了,還成天迷迷糊糊、丟三落四的。」刁太太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刁蟬吐了下粉舌,聲音軟軟的說:「人家還不習慣嘛!」要不是因為戴近視鏡框讓鼻樑很不舒服,她也不會改變多年的習慣換戴隱形眼鏡。
「都一個月了還不習慣,你是想每天早上都摔一次嗎?」
刁志遠從報紙中的新聞上撥空探出頭來,寵溺的問:「不是還有二十分鐘可以睡嗎?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她摸了摸鼻子,「我忘了今天是值日生,得早點到教室。」
「你呀!不是媽愛說你……」刁太太的叨念被護女心切的丈夫給打斷了。
「好了,別再念了,一點小事不需要這樣大驚小怪。」
「唉!你以為我愛念,我可都是為了她好,咱們下半輩子全要靠她,她不爭氣點怎麼行。」
「小蟬已經夠乖巧了,你還想怎樣?」刁志遠聽了可不服氣,轉向女兒時換上慈父的表情。「好了,快吃吧!不然待會兒公車又趕不上了。」
刁蟬瞄了母親一眼,才端起稀飯吃起來。
雖然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從小父母都很寵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可相對的,對她的期望也很高,特別是母親,管教更為嚴格,不過,她很能體諒他們望女成鳳的心情,也盡可能不讓他們失望,只是有些事不是光想就辦得到的。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刁太太突然想到什麼,將口中的飯菜嚥下肚子後,瞅著靜靜喝著粥的女兒說:「小蟬,媽可先告訴你一聲,以後你要是見到住在隔壁姓呂的母子,尤其是那個叫呂熙平的男生,千萬不要理他們,知道嗎?」
刁蟬執筷子的小手輕顫一下,「為什麼?」
「還不是昨天我才聽對面四樓的王太太說,原來隔壁呂太太其實是人家的情婦,難怪他們母子搬來我們這個社區都快一年了,也沒看到男主人在家,唉!看她長得秀秀氣氣的,居然會自甘墮落,當起人家的第三者,真是不要臉,我們還是少跟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比較好。」說話的口氣帶著明顯的鄙夷。
刁蟬心中有些不安,「媽,你別聽王媽媽亂說。」學長的媽媽會是人家的情婦?怎麼可能呢?
刁太太繼續發揮她的八卦精神,口沫橫飛的說:「我可不是黑白講,不然呂太太整天待在家裡,也沒出去工作,哪有錢住隔壁那種三樓的透天厝,還有平常生活上的開銷?而且每天還有司機開賓士轎車來接送她兒子上下課,一看就知道不尋常。
「還有啊!她那個兒子,長得是又高又帥,可以當偶像明星,但是每次見到左右鄰居從來不打招呼,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說他很酷,我看是沒家教才對,將來也沒什麼出息,搞不好還會去跟人家混黑社會,當那個什麼古惑仔,就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
」媽,你不要把人家說得這麼難聽嘛!」刁蟬小聲的為暗戀的學長辯護,沒想到卻惹來麻煩。
一眼看出女兒的異樣,刁太太霎時瞇起雙眼,「你幹嘛無緣無故替他說話?小蟬,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和那個叫呂熙平的男孩子很熟?」
刁志遠也放下報紙,不表贊同的看著她,「小蟬,你媽說的是真的嗎?」她才十六歲,交男朋友還太早了。
「爸、媽,我真的跟他不熟,他……」刁蟬小臉一紅,緊張兮兮的辯解,「他只是我的學長而已,我跟他從來沒有說過話,真的!」
「你沒騙我?」刁太太嚴肅地瞅視著她。
「媽,我沒有騙你。」
「那就好,媽不准你接近他們也是為了你好,像那種不單純的家庭,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安全,免得無端沾惹一身腥,到時讓鄰居在背後閒言閒語,我可是會受不了。」刁太太一臉嫌惡。
刁蟬垂下長長的睫毛,細若蚊蚋的說:「我知道了。」
「好了,既然小蟬說沒有就是沒有,我們要相信她。你們女人也真是的,就愛東家長、西家短,淨聊那些有的沒的,無不無聊啊!」最後由一家之主開口結束這個沒營養的話題。
母親的話讓刁蟬的心情跌落到谷底,也沒有心情再吃下去。
「媽,我吃飽了,去上學了。」她將碗筷拿到廚房的洗碗槽中放好,就背起書包往外走。
刁志遠朝門口叫了一聲,「小蟬,要不要爸爸載你去學校?」
「不用了,爸,時間還來得及,我自己可以搭公車去。」
他沒有勉強,再次叮嚀,「那路上自己要小心點。」
踏出家門,她深深的吁了口氣,沿著階梯往樓下走,整個情緒完全被母親的一番話給影響。
自從一年前呂家搬到這個社區來,還住進隔壁這棟經過改裝整修的高級住宅後,社區裡的住戶就對他們母子謎樣的身份感到好奇,只是呂太太從來不踏出家門,一個月難得外出一趟,家中的伙食和購物全由傭人包辦。
刁蟬還記得他們搬來的第一天見到學長時,居然看他看得失神,還在他面前摔了一大跤,他那副驚詫的表情,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後來才知道他居然還是自己的學長,讓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