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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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呵呵,不僅世事無奇不有,陰間也有奇事。

  他打量她的神態,眼眸認真,一張臉白蒼蒼的,瞧來頂可憐。

  「給我個非收你不可的理由。」往常,孤魂野鬼教他撞見,無不嚇得四處竄逃,跪下來討饒的他見多了,而跪下來求他收拾的,今兒個還是第一遭。

  「我方才說過了,我阻撓鬼差——」

  「你說的那些罪行不在本天師的管轄內,一律不予追究。」他打斷她的話,撇清關係。「若要討罰,你得同文老弟要去。」

  文?!瑤光心一促,不由得問:「他是哪位?」

  「呵呵呵,閻羅殿上兩位判官,文判筆堂生死簿,武判嚴督地府十八層,方纔你招認的事兒不歸我管,要嘛,也得文判官出面。呵呵呵,本天師說得對不對啊?文老弟。」他最後一句惻頭過去,對住空氣道出。

  瑤光尚未意識,虛無中,一抹人形現出,白衫依然,眼底的溫和依然,依然……情淡。

  「天師真愛說笑。」他淡淡出聲,雙手慣然地負於身後。

  文竹青……文判?!不是小小的鬼使,而是掌生死記案的判官。

  瑤光雙眸與他對上,再相見,那份難堪浮上心頭,早知他神通廣大,卻未猜出他如此位高權重,這般,她與他的距離差得更遠了。眨著眼,瑤光硬不讓眼眶中的珠淚掉下,持著一股怨,視線倔強地鎖住他。

  「說笑?!哈哈哈,你瞧我像嗎?」鋼絲似的落腮鬍微微震動,他炯目一整,單手握箸瑤光上臂,將她扶持起身,又邊對文竹青道:「這丫頭所犯那些有的沒的、芝麻綠豆大的罪狀,本天師管不了,若你硬要處置、非管不可……可以!但本天師告訴你啦,文老弟,現在起,我就收了這丫頭當妹子,立馬叫底下的小鬼們將這消息傳得天上地下神鬼皆知,我是她兄長,她的錯,我來背,呵呵呵,文老弟,你倒評量評量,該怎麼治我?」

  「天師——」瑤光錯愕驚喊,雙膝又要跪下,「我、我不敢,不配的。」

  「什麼敢不敢?!配不配?!」他突然變得兇惡,大掌架住她,每根髮鬚皆會咬人一般張揚。「我說收你當妹子,此話既出,即為真言,你再說些渾話,可要令本天師大大不快。還有你——」他忽地轉向白衫男子,神態豪放,「該怎麼罰,說清楚吧。」

  文竹青面容從容,揚唇淡笑,抱了抱拳和緩地道:「天師是為難小弟了,這事我作不了主,還得回閻羅殿請示主子。」

  「哈哈哈哈,我等著。」他頷首,調回視線,對住一臉倉皇茫然的瑤光,語氣響亮亮的,不過已溫和許多。「妹子,你名喚如何?」

  她顫著唇兒,眸中菁滿冰珠淚,怯怯地回答:「小女子姓陶……名瑤光……」妹子?!有人喚她妹子?!她有個兄長,怎麼會有個兄長?!還要替她扛下一切的過失,不教她受罪。若是夢,她永遠不要醒來呵……

  「什麼小女子、大姑娘的,生疏!」他罵著。

  話傳到瑤光耳中卻覺萬分溫情。

  「莫非你是嫌我醜?」

  「不、不!」她急得猛搖頭,心中震動,唇一咬,衝著他輕喊:「瑤光是太歡喜、太震撼了,我、我——」不知說什麼好,她試著笑,怯怯喚道:「大哥……」

  「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子。我本有個妹子嫁了人,現下再收一個,你很好,我接連三次試你,你不忍那懷胎婦人一屍兩命,不忍那抬螺的孩子命喪河底,又不忍我這撿斗笠的老人家,呵呵呵,你又傻又好,真的根傻、真的很好,總歸,傻得很好。」他繞口令似地道。

  「原來、原來是大哥?!」瑤光小口微張,眼眸瞪得圓大,囁嚅著:「唉,我正納悶,為何這些天河岸這兒好不平靜。」

  天師又是大笑,精光閃爍,雙目掃向文竹青。

  「文老弟,我這新收的妹子如何?」

  「天師說好,定是不差。」他四兩撥千金,微笑道:「恭喜兩位。」

  瑤光悄悄抬頭,恰巧與那對細長的眼接觸,心亂,澀然之情不止,愈要壓抑愈是奔騰。她不想去在意,想忘掉他給予的恥辱,想學他一般無謂、永遠的淡然,可是,好難,思緒就是同她作對,偏要去想、偏不能忘、偏學不來他的一切。

  「陶姑娘,恭喜你。」他心無芥蒂,一派溫和,雙眸微微瞇起。

  瑤光瞪著他,持禮勉強道:「謝謝……」

  天師撫掌大樂,正待說些什麼,暗處輕煙微現,一隻尖耳育膚的小鬼跳了出來,單膝恭恭敬敬地跪在他跟前,急速道:「天師,鬼怒山群妖作亂,傷了不少人畜,開路與打傘兩位兄弟已前去探查,至今全無消息,恐怕不妙。」

  「竟有此事?!」聞言,銅鈴大眼怒瞠,面泛銀光,他雙手結印,口唸咒術,「天眼通!開!」河面跟著幻化,如明鏡,顯映出不可思議的景象,是遠在千里外的鬼怒山,黑雲密怖的山頂閃爍妖異紅光,整座山籠罩在玄青的霧中。

  「糟,是魔胎!」他右手旋圈,河面恢復原貌,手中已多出一柄金色銅錢劍。

  「我與天師同行。」文竹青知事有蹊蹺。

  「大哥,瑤光也去,可助綿薄之力。」

  「萬萬不可。」他回絕瑤光,繼而對文竹青道:「我暫將妹子寄托於你。」道完,紅袍大袖一揚,瞬息間,河岸僅剩兩者。

  「大哥!」瑤光朝他原先站立處飄去,可哪裡趕得及?!東西南北早沒了天師的身影,倒是地上還留著那頂斗笠。

  她咬著唇瓣,瞥了眼身旁的男子,臉燒燙起來,外表雖是蒼白無血色,那滾滾的情緒只有自己暗嘗。

  不知所措,一半是為之前的難堪,一半是因莫名的感受,她什麼話也沒說,掉頭便走。

  她真的是用走的,自己也沒察覺,兩隻蓮足安分地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自然而然朝柏楊權的方向走去,速度緩了許多。她不知心為何提得高高的,彷彿在期盼著什麼、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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