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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不是的,是瑤光任性。」

  真怕他背下這罪名,自己又拖累他,瑤光一急,陡地由床上跪坐起來,只覺氣息相沖,那感受彷彿回到她在水中喪命的那一刻,冰冷的水灌入鼻喉,她沒法呼吸,從此在幽幽水澤下芳魂獨依。

  「大哥,不是文——」她的臉逼近透明,整個栽倒下來。

  「瑤光妹子!」天師趨前欲扶,可有雙臂膀比他更快。

  文竹青將她接在懷裡。

  她身子又輕又盈,沒半分重量,好似徒具形體,而這個形體正在消失,三分虛無三分縹緲,輪廓沾了光暈似地模模糊糊。

  「陶姑娘……」他喚著,語氣仍舊溫和,淡然的眼底閃過些什麼,快得教人無法捉摸,雙臂卻十分溫柔,輕輕放下瑤光的頭,還不自覺順了順她的長髮。等直起身軀,才發現天師正別具深意地打量著,他些微心虛,唇邊浮起淡淡一笑,又忍不住瞥了眼半昏半沉的瑤光。

  天師沒多語,逕自在床邊坐下,將他擠開了點。

  仔細端詳了瑤光面容,手在額堂和鼻下遊走,忽而罵出:「這魔胎恁地厲害,已中我銅錢神器一劍,妹子不過與之交談,竟使陰寒魔氣侵入魂魄。若不趁他未成氣候除之,後果不堪設想。」

  不是交談,該是那一吻,在口舌相觸間音灌了妖異的寒氣。思及此,文竹青雙掌猛然一握,任由嫉妒之情佔滿心胸。

  此刻,天師單手已運起劍訣指,以中指和食指同時按住她的眉心穴,口中暗吟咒語,靈氣由指尖潺潺流入,不過須臾,瑤光的形體已見落實,不再輕飄飄的,如要飛走了一般。

  「多謝天師。」文竹青見狀一喜,不禁忘形了。

  「我救我的妹子,你同我道什麼謝?!」他眉目陡揚,目中戲謔瞭然。

  文竹青神情一頓,竟不知何以回話,假咳了咳又四兩撥千金地搪塞,「多謝天師未加責怪。」

  「瑤光妹子遇上魔胎原是無誰能料,不能怪你,不過本天師倒有一事請教。」

  「不敢。」他又抱拳,「天師請講。」

  那爪尾眉挑高,炯目如火。「妹子將串鈴許為姻緣信物之事我已知曉。文老弟,你是瞧不起她?抑或瞧不起我?你既取下串鈴,按理瑤光妹子是你的妻子了。前些日子我下陰冥來,托眾位替瑤光留意好對象,實是想測知文老弟的心意,沒想到你仍一副無關痛癢的神態,著實教人惱怒。」

  「取下串鈴的確是我的錯。」他不想多說,淡然著臉。

  聞言,天師猛地跳起,「那好,既已知錯,如今彌補猶未晚也,你與瑤光妹子佳偶天成,我很是歡喜。」

  「我不能娶親。」靜靜地,文竹青道。

  「不是不能。若是你不願說,本天師出面與閻王說去。」

  「地府該信守的規條不比天庭少。」他語氣快了些,「天師不該不知,世間情愛是不能沾染的,心不動,強逼亦無用。至於串鈴之事,只能說是我太過莽撞,惹得瑤光姑娘與天師不快,我十分抱歉。」這是他首次輕喚瑤光的名,雖說後頭還加著姑娘二字,漸轉清明的瑤光聽在耳中,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天師嘿嘿地哼了兩聲,雙手抱胸。「要談天庭與地府的條規嗎?世間情愛不允許?嘿嘿,只慶幸此乃冥界,文老弟已非凡人,瑤光妹子更是不屬塵世,這同世間情愛無關,是你取走她的姻緣信物,就該負責到底,要不,本天師誓將此事告至天庭,要眾家評理。」

  一隻小手握住天師的紅袍衣角,輕輕地扯動著,瑤光睜開似霧的眸子,柔緩而安撫地笑,「大哥,我不嫁他……您別惱……」

  「不行。此事得有始有終,你非嫁他不可,本天師要嫁妹子,沒有嫁不成的。」

  瑤光瞄了文竹青一眼,視線相互接觸,又極具默契地調開。

  是的,心不動,強求亦無用,何苦……何苦……

  「大哥,那串鈴兒已讓我拋入河中,早不知隨著流水飄蕩到哪裡去了,我與文判官的事就這麼了結吧,其實也沒什麼,是我一時好玩才將串鈴兒掛上樹的,不過是樣玩意兒,何必認真?」那串鈴兒自從由魔胎化成的男子手中取回,就一直放在她袖中,沒再系回原處,因為瑤光知道,自己祈求的情已有著落,是遺憾、是往後千百年的情思,而串鈴兒是再也系不回去了。

  「瑤光妹子,你這是唉唉、唉啊——」天師重重噴氣,來回踱步,接著大袖一甩,「不想啦不想啦,我追那妖魔去,你們的事就自個兒解決吧。本天師還是老話一句,若要嫁妹子,沒有嫁不成的!」意思挑得極明,若瑤光真屬意文判官,他想逃也難。

  撂下話,銅錢金劍握在大手,天師移身變影,瞬間了無蹤跡。

  然而,兩人共處一室,卻都無言。

  瑤光累了,合著眼也不知是醒是睡,直到略冷的指尖輕碰自己的眉心,她才陡地睜開雙目,難掩訝然地望住坐在床沿的男子。

  「天師將真氣灌入,你的眉心正泛著紅,覺得痛嗎?」

  為什麼要用這般呵護的語氣?為什麼那對眼要這般的溫柔?她同他早已說得清楚明白,從此,不涉情愛,而自己的那份兒,她就珍藏著,悄悄隱在心中,不再教誰窺知。他、他又何苦來撩撥她?!

  瑤光搖了搖頭,瑟縮地偏過臉蛋,避開他修長的手指,那教他引起的燒麻感還在膚上流連,輕咬小唇,忍著體中奇異莫名的感受。

  「怎麼不說話?」他上身趨前,兩手撐在她身側。

  她眼睫微垂,偏不瞧他,幽幽的囁嚅:「不知說什麼好。」

  許久,他歎了一口氣,微微地茫然若失。

  是自己將她推開、不願她近身,見到別的男子吻她,他怒火中燒;聽她親口道出不嫁他的話,他心如受重槌,頓時空虛一片;現下面對她閃避的神態,他該順應走勢,讓兩人和平而安全的相處,卻矛盾得放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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