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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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房子才丁點兒大,一眼便瞧遍了,她佔了唯一的床,秋水天冷的,卻教他睡在何處?她心一急,顧不得裸足,腳踩在冰冷的地上,「這位相公——」追出幾步,頭突地犯暈,她雙眼一花,身子竟又倒了下來。

  他回身瞧著,內在漠然,走至她身旁將她橫抱,重新安置在床上。

  「覺得如何?」

  她眉微蹙,昏得難受。「眉心好疼……」

  這是必然。是他下的手。

  抱她來此,為定她的屬界,她的眉心讓他以五指按捺,欲取出內丹,才發現空蕩虛無,她並非修煉中的精怪。

  她這等模樣、屬身不名,是他千年來唯一所遇。

  「睡會兒吧,醒了就不疼了。」

  「是嗎?」她眨著迷濛的眼眸,有些淒楚、有些眷戀,感覺他的聲音好溫柔,在她耳際跳動,唇間不由得逸出歎息。

  這一刻,可不可能長久?有人對她關懷呵……一個看得見她、摸得到她、瞧過她秀足、甚至是抱過她身軀的男子……

  「睡吧。」他道,將被子覆至她顎下。

  起身要走,一隻白透的小手握住他衣袖,他不動,淡然瞧入那霧似的眸。

  「你叫什麼?」眉心痛,她擰眉,方寸卻漫著甜。

  薄唇掀動,一邊悄然而技巧地擺脫她的掌心,「在下姓文。」

  「能……說出全名嗎?」羞呵!

  他微怔。名字?!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他名喚什麼?

  瞥見插在腰間的綠竹笛,他不改溫和語氣,「我姓文,文章的文,名喚竹青。」

  她幽幽勾勒唇角,柔聲道:「原來是文相公……文……竹青……」細細念著名,想將他只個分明,可眉間空空虛虛,腦中困乏,真的是累了。

  乏力地合上眼瞼,她微乎其微地吐出字句,「……小女子……陶家村人士,小名……瑤光……」然後,遁入了夢處。

  男子細長的眼凝聚片刻,見她眉心仍蹙著,猜想這昏沉現象還會持續好些個時辰,使她睡睡醒醒,一直到本身的靈力會聚。

  「好好睡吧,姑娘。」他淡淡道。

  步出屋外,小河在門前流過,他望向對岸不遠處的人家,隱約聽聞那名逾期、魂魄仍未歸地府裁決的婦人響亮的罵聲。

  真精神,丹田中氣十足,是個極健壯的軀體。他微微笑。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而提拘這樣的魂魄,正巧驗證了此話。

  他由袖中取出四顆琉璃珠,往草地上拋去,一陣輕煙,魑魅魍魎活跳跳地跑了出來,忙著伸腰拉筋、扭脖子活絡活絡。

  見文竹青神態冷然地睨箸他們,四小鬼怕又被封進琉璃珠內,趕忙跪成一排,求爺爺告奶奶地大呼:「文爺,咱不敢啦!您大人大量,饒恕咱們吧!」

  「咱們沒吃她、沒吃她,雖然很想吃,到得最後關頭,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文爺莊嚴神聖的面容,這一口怎度也咬不下去啊。」

  「文爺,別再把咱們因進珠子啦!在裡頭可痛苦了,連翻身也難,不小心放個屁,還差些毒死自己!咱不進去,抵死也不去。」他忘了他早死過了。

  「都是魑仔,是他說要把那丫頭分食,不干咱的事啊!」

  「對、對!都是魑仔先提的,他自己想吃,把咱們都拖下水。文爺,您要罰他,重重的罰他。」他們最拿手的把戲,找個替死的,把錯過往他身上堆,再慫恿主子將他嚴懲,助自己逃過劫難。

  「你們三隻臭鬼,這等虧心事也做得出來?!咱咬了那丫頭,你們就沒咬嗎?好啊!大家把嘴張開,按著她身上的牙痕合對合對!」

  「什麼虧心事?!咱還虧胃、虧腸、虧肝又虧腎!好啊!對就對,誰怕誰啊?!」三隻對一隻,就算是黑也要拗給他白。

  他冷冷看著一齣戲,等他們鬧夠了、相互陷害夠了,他沉默不語,反掌托住四珠琉璃,法力在指尖流轉,形成細微光圈。

  魑魅魍魎見著了,意識到形勢嚴重,嚇得抱成團,牙齒打顫、尖耳打顫,四肢也在打顫,聲音抖到不行,「文、文、文爺……饒命啊……」

  燒不得。

  他眉眼轉熾,如地獄火,一掌托珠,一手捏出劍指,接連三晝,僅留下魑鬼,其餘三小鬼皆中劍指射出的火光,登時琉璃珠碎,三鬼靈魄俱滅。

  「你答應過什麼?可還記得?」火光消退,他依然冷眉冷眼。

  魑鬼吐出一大口氣,兩腿軟在地上。方纔那幕太過驚異!他嚥了嚥口水,勉強回答:「記、記得……當然記得。為陰冥鬼差,不、不食生肉……不飲鮮血,不取無辜性命,不、不救將死之人。」

  「若違者……」

  魑鬼吞著分泌過多的口水。「違者,魂飛魄散,永、永世不得超、超生。」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小鬼,看到對方寒毛豎立,靜謐頜首,「很好,你都記得。」轉過身面對小河,淙淙水聲有著渾然天成的節奏。

  「回地府告訴武爺,請他再遞補上來三名鬼差。然後,去查一個名字。」

  「文爺要查誰?交給咱準沒錯。」意識到安全無虞,說話不由得穩了些。

  「一個姑娘。姓陶!陶瑤光。」

  原是在夢中迷途,她彷彿在黑暗裡走了很遠,沒有一盞指引的明燈,四邊無止境,都是方向,也都不是方向,直到那清清脆脆的鈴音,她聽見了,是由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來,她追尋而去,去看誰持著她的串鈴兒。

  瑤光睜開眼睫,從迷霧中走出。

  屋裡昏暗,有片刻,她以為尚在夢中,然後透過窗子,她瞧見那白衫男子立在灰譎的天地中,那串鈴子勾在他指上,風一過,鈴聲起舞,一首好歌。

  那火燒的感覺又來了,體內一股莫名騷動,她按捺住,下床尋著自己的鞋襪,飄到門口才陡地驚覺,趕緊慢下兩腳,安分地緩步踱至他身後。

  他轉身,見她目光盡膠著在他手上的串鈴,微微扯唇,「見一個大男人持著這女兒家的玩意兒,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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