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聽她忽然發出驚訝的輕呼,他停住腳步。
「怎麼著?」
「這不是我的衣裳……哈啾!」
「是我的。」
「你的?」她自樹幹後頭探出腦袋來瞪他。「不會吧?你拿你的衣裳借我換上?」
「對,快換上吧。」
「可是……」不會犯忌諱嗎?
男人的衣裳,女人怎能輕易穿上身呢?
「你當真要我動手?」
不必他再口出威脅,她飛快的縮回身,手忙腳亂地抖開那件溫暖的外袍,想了想,乾脆直接將抱子披上——
「不准繼續穿濕衣。」
「咦?」
「全脫了。」
「你……我穿不穿,關你什麼事……」忽然聽見他沉重的腳步走回來,她一口氣窒了窒。「好啦,我全脫了就是,你甭再嚇我,走遠一點行嗎?」
暖厚的外袍有著他的味道,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牢牢的用它裹住身子,連頸項都沒多露半寸。
因為裹得太緊,她像只烏龜般踱出來,左拉右扯地護住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他笑了開來,上前不由分說的將她攔腰抱起。
心怦怦直跳,她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祁天寒扯過馬韁,將她小心地放在自己的馬背上。
「祁大哥……」
「你要怎麼騎馬?」知她何以如此拘謹,他淡然的調侃。「這件袍子尚未大到連馬身都可以披上。」
這倒也是實話。
乖乖的坐著,她默許他的強勢行徑,可是,當他翻身躍上馬背,雙手盤在她的腰際,剎那間,大掌的熱氣完全覆住她的小腹,甚至透過倏然無力卻又熱血澎湃的四肢百骸……
「你的身子在發抖?」
發抖?她都快散了,才不僅僅只是發抖哩!
「會冷嗎?別是著了涼了!」他歎道,將她摟得更緊。
不是著涼,她是熱呀,自他身上傳過來的那股熱氣完全侵佔了她的身心……輕咳一聲,她慌亂地找了個話題。
「你跟你娘不太像。」話才說完,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慘了,這個話題適合嗎?
「是嗎?」
他淡然的神態讓她又歎起氣來,可是,她寧願一頭栽進這個探人隱私的話題裡,也勝過沉默面對這臉紅心跳的緊張時刻。
身上的厚袍根本隔不開他貼近的熱力,尤其他對話題似乎不熱絡,卻毫不在意的將下頷貼在她的耳畔,吐納之間,淳和氣息徹底的翻攪著她的心緒。
再不找些事情來分心,她會越來越注意他緊貼在背的身軀,甚至,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背脊更深地嵌進他的胸壑,彷彿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嚇死了,也很無措。
「我似乎挑錯了話題噢?」
「為何你會這麼覺得?」
「因為你們母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她極肯定自己的結論。「雖然這不關我的事。」以退為進,他就算不愛聽,應該也不致遷怒吧?
「的確。」
「而通常你也不太喜歡旁人問東問西,干涉過多?」
「向來是這樣沒錯。」
可是,她想管耶,怎麼辦?
低吁口氣,她無意識的將垂在胸前的髮辮以食指勾纏、把弄,低聲咕噥,「祁大哥,你需不需要一雙耳朵?」
「你想聽?」
「如果你想講的話。」她心急的點頭。
只要與他有關的事,她都想聽、聽問、想沾、想管!
「我的沐心的確眼尖,沒錯,我的親娘是娘陪嫁的丫鬢,為了不致家醜外揚,所以爹當年讓大娘認了我。」
我的沐心?
緊緊地摀住亂跳的心口,好不容易在無數個深長的呼吸後,她低聲喃喃自語。
「難怪大夫人瞧你的眼神挺複雜的,就是少了關切。」
「娘一向心高氣傲,遇著這種事還得咬牙忍氣吞聲,也真難為了她。」
忍氣吞聲?
想到那雙總是瞪著祁天寒瞧的眸中閃爍著深沉的仇恨,她輕咬著下唇,猶豫的問道:「大夫人真忍得住氣?我以為……呃,我只是猜,這一路追在你身後的惡徒,是否與她有所牽扯呢。」
「她的確也參了一腳。」
「真的?」猜歸猜,但沒料到真有其事,張著嘴,沐心心疼的偎緊他。「那,祁大哥的親娘呢?」
「走了。」
「走了?」
「生下我的那年,她因體弱感染了風寒,就這麼走了。」
「這事,祁家堡的人該不會全都知道吧?」
「心知肚明。」
沐心恍然大悟,不再吭氣。
難怪堡裡的人都敬他,也怕他,更疏遠他。
這「東宮太子」即使能力再強,即使是唯一的傳承之子,即使祁家堡因他而再現權勢,卻因為他那並不光彩的出身,使得眾人的目光有了偏差,甚至,連聲聲喊著的娘都對他心狠手辣,難怪他沉鬱寡歡。
因為心疼,她不假思索地將手覆上腰際的大手,他反手一搭,更加將她護在懷裡。
回程的路上很寂靜,兩人卻在彼此的依偎中找著了對情感的默許。
騎馬入堡,祁天寒直接馳向別院。
玩了一整天,累極的沐心完全沒體力跟他在馬背上劃清界線,而她,其實也不想大過矯情。
癱在他懷裡,她慵懶的視線忽然瞧見一張臉——
是猙獰的一張怒顏!
見出去廝混了一整天的兩人回來,神情曖昧且衣著凌亂的兩人共騎一匹馬,杵在廊下的三姨娘沒說話,恨恨的瞪著她,再哀怨的凝望著祁天寒,雙手幾乎絞成麻花狀,驀地轉身,她忿忿地離去。
瞬間,沐心頓然領悟。
「你的嘴在吃風呢。」他悄聲揶揄。「是瞧見什麼妖魔鬼怪?」
她勉強閉起唇瓣,但還是下意識的瞟向三姨娘的背影,又不由自主地微張起嘴。
「這涼風的味道甜嗎?」
「甜?」她乾笑,朝前方扮了個鬼臉。「我只是因為太驚訝了。」
搞了半天,原來三姨娘竟然是因愛生恨,所以怨起她來了!
哼,就說了他是麻煩人物,瞧,眼前不就又因他而多了樁麻煩?
「什麼事情嚇到了你?」
「三姨娘。」
「她怎麼了?」
「怎麼……」顰起眉,她瞪著已經躍下馬背的他。「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