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是聽見了,他不該在這裡的。「少總該回房了。」她提醒他,並試著讓自己離開那片溫暖的懷抱。然而,置於她腰際的手臂豈容她擅自做決定,所以她的掙扎只是令手臂更加收緊,令他們的身子更加緊密地貼合。
懷裡軟玉溫香的嬌軀足令人血脈僨漲的,但此刻,冷烈倒是克制得很好,面對她明顯的逐客令,他濃眉一挑。「這算是『命令』呢---還是你意欲逃避話題的方式?」
「少總是『該』回房的。」她實在是沒有把握自己能讓他在沒取得滿意的答覆下離去。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眼直視她的,輕柔的語氣像是呢喃。他鬆開扣在她下巴的手,改以食指沿著她美麗的唇型輕劃。
他何時學會關心起他人來了?這不像他的作風?但他逼視的雙眼幾乎令她招架不住,冷凝逃避地瞥開臉,見床邊小圓幾上冉冉而升的香煙,在一股衝動驅使下。她舉手伸向它---她向來不碰煙的,但是今晚她需要它來撫平她紊亂的情緒。
「沒事。」一陣嗆人的氣味竄進她鼻前,但也只有那麼一瞬間,因為她手中的煙被取走了。
冷烈不假思索地捻熄手中的香煙,將它丟回煙灰缸。他瞅著她。「我不反對女人抽煙,但我可不希望我的女人會無助地需要借助於它。」他的眼閃爍著犀利的光芒,他知道她從來不碰煙的,到底是怎樣的夢境擾亂她冷靜的心?
「那位要你性命的人是誰?」他放開她,任她自他胸前抽離。
「任何人,」沒有「回覆」,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她回望著他。「夜路走多了總是會碰到鬼的,姑且將它視為是一種「職業病」吧!」冷漠再度回到她的臉上,堅定的口吻容不得他再深究。
這個秘密是她永遠的痛,她心中永遠的痛。它是一道永遠也癒合不了的傷口,一件醜陋不堪的往事,她不要再記起,更不願別人知曉,尤其是他。
抱著柔軟的被子,她滾離他的懷抱,背對著他,蜷縮在床的一角。「對不起,我要休息了。」談話結束了,她無力再與那鷙猛的眼對峙,今晚的她感覺脆弱極了。
裸露在空氣之下的肩是如此單薄得惹人憐惜……黑眸閃爍,那是一反常態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溫情。他傾身,在雪白的肌膚上輕啄一下。「如你所願。」雙唇拂過她的耳垂。
冷烈望了她緊閉的眸一眼,伸手探向床頭燈的開關,室內頓時再度陷入昏暗中。
冷凝感到深陷一邊的床彈起,然後是衣物的穿著悉卒聲,開門、關門。室內又恢復它原有的寧靜。
一股從未有過的孤寂感突地襲向她,睜開緊閉的眼,冷凝側轉過身。室內依稀留有輕淡的煙味,以及身側另一個凹陷的枕頭。她就這樣凝望著它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然後莫名地,她移向它,將自己不安的臉埋入那存有他特有男性氣息的枕頭中,汲取他的味道。她的心微微地扯動,今晚就讓她放肆一次吧!她無言地歎息著。
* * *
今天是偉銘集團負責人雷鳴六十大壽的慶生晚宴,舉凡財、政兩道重要人物皆被列為敬邀對象。冷清的雷氏宅邸頓時燈火輝煌,前來道賀的人們可謂是車水馬龍,把雷府所在的整條大街阻塞得幾乎無法通行。出入的名流源源而來、絡繹不絕,將華宅襯托得更為熱鬧。
大廳沸騰的場面與陽台右側方的書房相較,室內肅靜的氣息與樓下喧嘩的場面,兩者之間仿若天壤之別。
昏暗的室內沒有燈光,一道由外頭水銀燈斜射入的微弱光線,隱約地照亮了此時靜佇在落地窗前的男人的側臉。
這位衣裝筆挺、打扮光鮮,手持大哥大的男人正是今晚的男主角---雷鳴,而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地寫著怒意。
「什麼!」雷鳴對著手上的大哥大低吼。「找不到姓賴的?他媽的!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已經足足一個禮拜了,你他媽的竟然以『已經盡力了』來搪塞!別跟我說那些不三不四的,我不要聽那些廢話……混蛋!那麼大一個人,難道會憑空消失?他們當他是氣泡啊!混蛋……不要廢話連篇,他媽的!我怎麼養了你們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找不到姓賴的,就追不回那批貨,你們要我怎麼向老大交待?到時就摘你們這些兔崽子的頭去謝罪……什麼叫『馬上去』!既然找不到那傢伙,你們笨得不會揪出他的弟兄問清楚---操他媽的!他那幫人會一夜之間都失蹤?!混蛋!」雷鳴怒髮衝冠地將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擲向牆面,化為碎片的玻璃與褐色的液體沿著光滑的牆面無聲地掉落地面,沾濕地毯。
雷鳴咆哮如雷地對著話筒吼道:「你們這群無腦的狗屁,別再跟我扯屁!就算姓賴的化成灰,你們也得『捧』他來見我,聽見沒!混蛋!」發洩似的,雷鳴舉起手臂,將大哥大一把甩向角落的沙發中。操他媽的一群鳥蛋!
該死!姓賴的要是敢擺他一道的話,他會教他生不如死的!真他媽的氣極了,干!今年自己真是厄運連連。先是旗下的雅郡飯店遭華新收購,再來是X湖的土地工程突生異變,不能如期開工。更糟的是連合作關係向來良好的西美商銀亦對他以「財務危機」為由,對上次提議周轉巨款之事,予以拒絕。現在姓賴的又在他大壽前夕捅了摟子,真是該死的傢伙!
為了平息體內高漲的怒火,雷鳴燃起了一根煙,陰沉的雙眼透過百葉窗的狹縫掃向前庭,然而眼前騷動的一幕,令他眉頭皺成一團。
在前庭一座蓮花池旁,圍著三、四個人,似乎為某事而起了小小的爭執。
這群無用的飯桶,就不能讓他今晚好過一點……啊!他的心臟病又犯了!雷鳴撫著疼痛的胸口,將手中的煙壓向裸女造型的白瓷煙灰缸底部,他半彎著身,蒼白著臉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裡頭的白色藥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