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似乎有點狂了,街角的鋁罐讓它吹得鏗鏘作響,乘著風的羽翼,飛落到街的另一角。巷口,圓柱形的容器旁,兩頭遭喜新厭舊的人們的遺棄的流浪狗,正為最後的晚餐而怒目相向,發出對峙的低吼,讓肅靜的街道平添幾分詭異。
「藍天使」的內部格局稱不上寬闊,推門而入,一座足可容納三、四十人的舞池隨即躍入眼底。舞池的右側方有座旋轉梯直達二樓;旋轉梯的右方正對面則是一座小型的吧檯,典型酒吧該具備的,在吧檯後方皆有,唯獨少了酒保。
昏暗的燈光下,在角落裡,冷烈選了個讓自己背對牆的位置。
「一分鐘。」聲音一落,他手中的橋牌也疾射飛去,薄薄的紙面像把鋒利的刀口,分毫不差地削落「粘」在門板上的男人耳朵上的一綹發,然後深嵌入他耳後的木板。
瘦小的男人成十字形的緊挨著門,慘綠的臉色,明顯道出他已飽受驚嚇,平伸的雙臂因同樣的姿勢而有些麻木,但他卻不敢讓緊繃的神經有任何絲毫的鬆懈,就怕下一張牌是射入自己胸口而不是身後的木板,那麼他也不會感到太訝異的。
佈滿紅絲的眼瞪向飄落在自己腳邊的黑髮,白色的磚與它形成了強烈對比,顯得格外搶眼。一幅人頭落地的畫面倏地掠過男人的腦際,男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賴……賴老……大……馬……馬上……馬上就來!你……別發火……他不會耍你的。」男人支支吾吾,口齒不清地道。他望著眼前漂亮得令他禁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自己幻覺下的一對男女,圓睜的眼透露出他的害怕!
兩分二十五秒?姓賴的竟讓自己坐在這裡白白浪費他的時間!呵,他可是第一位呢!
坐了這麼「久」,冷烈的唇角終於有了笑意,那是一抹冷酷的、不帶溫度的表情。
他由手中抽出一張牌,在他修長的指間翻轉把玩著,冷冷的眼瞥了掛在男人上方造型新潮的時鐘一眼,突地,指間的動作停止了,紙牌的正面迎著男人血色盡褪的臉。
「十五秒後,他再不出現,它將以你舐血。」漠視男人恐懼的神情,冷烈將紙牌翻轉過來---黑桃A!他的唇角再度勾起。
「滴答!滴答!」的聲音就像是摧命的死亡樂章,老朱按捺下自己想奪門而出的衝動,因為他明白自己沒那個機會的。他的心臟狂亂地跳著,四周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他感覺自己就要昏倒了,他在冒冷汗……他的藥癮來了……
突地,一陣緊急煞車聲劃過黑夜,由門外傳來。希望的光彩躍上老朱死白的臉,他欣喜地跳上前,往門口疾步走去。
「他來了!他來了!我……去開門。」瘦骨如柴的雙臂在半空中慌亂地揮動著。
由踩在石階上的腳步來判斷,來者約莫有十餘人。而對如此聲勢浩大的一群人,室內的一男一女猶是面不改色,神態自若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率先進來的是賴老大的兩名手下,接著是身著黑色西裝,嚼著滿嘴檳榔的賴正。
看見門旁的老朱,他將檳榔汁一吐,剛好吐在老朱那雙骯髒得已分不清顏色的鞋前。
「人呢?」
「在裡面,已經等你有『一會兒』了。」老朱操著一口台灣國語。他只有二十七歲,但年輕人的活力與朝氣已完全從他的軀體中流失。
見賴正打算從他身前走過,老朱趕忙舉步上前,「呃,賴老大,那個……」他的雙手已經開始微顫,面如土色的他,深陷的眼眶,空洞無神的眼睛在此刻亮了起來,他渴望地啾著眼前矮小精幹的男人。
瞅著擋在自己身前,咧著嘴臉堆笑的傢伙,瞧他那臉死樣,賴正不耐煩地罵道:「干!『那個』狗屁的狗操是什麼?你他媽的就等老子我談妥了生意,再來談你他媽的狗操---」
呸!毒鬼!這次腥紅的液體很準確地落在那只看不清「門面」的鞋子上,讓原本就已經污穢不堪的鞋身更顯噁心。
不再理會面前瘦得活像剛從墳墓裡跳出來的男人,賴正舉手招來後頭的四名精壯手下,往旋轉梯後方邁去。
繞過梯身,賴正瞧見坐在圓桌後方的一男一女了。男的一身休閒打扮,女的則是一身黑色裝束地靜立在男人背後,修長的身影隔絕了由天花板灑落的微弱光線,讓那男子的面孔隱沒在她拉長的影子下,教人看不清楚。
不過,那並不重要,因為賴正此刻對眼前的女人比對那男的更感興趣。
漂亮!「津嫁五告水」!這女人真他媽狗屁的「水甲」得一塌糊塗,想他賴正活到近半百歲數,玩過的女人加來也沒這女人一半的好看。
他走上前。「要多少?」賴正在男人的右側方坐下,而他那對色迷迷的眼珠子,卻未曾從女人脫俗絕美的容顏上移開。
他望著女人繞過男人,然後在自己身旁坐下---因為小圓幾的幾身是那種適合情侶們打情罵俏的。
隨著女人坐下的動作,一股幽香猛地直竄賴正噴氣的鼻前,再加上拉鏈下酥胸半露的誘人景致---渾圓的高峰在呼吸聲中有規律地起伏著,賴正的喘息聲不由地轉為急促了,嚼動的嘴巴也不自覺地加快,然後身邊男人的一句話,讓他猛地住了口。
「全部。」
「什麼?!」賴正飽含淫思的眼緩緩地轉向出聲的男人,這才真正見識到他的真面目。
干!今晚怎麼「水甲」、「緣投」的都讓他給碰上了?!這是賴正的第一個反應,第二個反應則是---不簡單!這男人真不簡單!
「全部!操他媽的---呸!」他又吐了口檳榔汁,落地飛濺的液體差那麼幾毫就噴上了那雙擦得雪亮的黑鞋。
「少年仔!全部!你『吃』得完嗎?你別把老子當傻子耍,你他媽的敢耍我的話,我會讓你那稱操的屁眼開花。」賴正燃起一根煙,瞇著眼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