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赫恆斜倚門邊,對著黑板上的字體揚起劍眉,平穩的語氣卻聽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黑板上並列的兩排字體寫的是——斯赫恆與歐陽雲。名字下方則各自劃上不等的「正」字記號。
在怔楞過後,楊小芸終於有所行動了。她立刻轉身,抓起板擦——
「楊小芸同學,在你動手之前,最好能合上你的嘴!」
斯赫恆挺直一米八十二公分高的身軀,邁進教室,一邊心不在焉的提醒打從驚見自己出現的一剎那,便給震驚得「忘了」合上嘴的女孩。
前一刻還意氣風發的楊小芸,現在恨不得能在黑板上變出個洞來,好讓自己能夠馬上鑽進去,躲起來,尤其當背後傳來同學們的竊竊低笑時。
「各位同學,因為陳老師請假,所以今天的英文課由我暫代,希望你們……」
講台下,仰望的臉蛋個個充滿興奮之情,每對眼睛莫不閃閃發光。老師在宣告什麼,對她們而言根本不重要,她們壓根兒從未去思考,為何教美術的斯老師會出現在第一堂的英文課裡。
不過,並非所有的學生都對這位新任教的英俊老師如此癡迷,教室內還是有例外的!
教室後方,緊挨著窗口的座位上,那雙始終凝望著操場一方的冷眸,除了讓第一聲略微吸引,曾偏轉過頭之外,很快的,它們又投注窗外的景色。
握筆的纖指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再次迅速揮灑起來。
不到片刻,一幅栩栩如生的生動書面出現在攤開書本上方空白之處。
黑筆勾勒出的是:茵綠的草地上,兩隻黑白相間的小土狗嬉鬧翻滾的情形。雖然握筆之手的主人只是無聊的打發時間,然而其筆下功力卻足以令人讚歎。
結束最一筆,—手托腮的文荻,兩眼盯著完成的書面瞧了半晌,在不知不覺中於另一角的空白地方又再次移動起來。
這次的動作是緩慢的,筆下的線條是男人俊美剛毅的側臉,但是它只被完成了—半——
文荻驚覺所畫的人,驀地擱筆。
夕陽餘輝拉長了大樓的影子。現在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了四十分又十二秒,校園內是冷冷清清,僅剩寥寥可數的幾人猶在校內晃蕩。
而此時在校園的另一角——
「小方真是的!明明約好在這裡碰面,都已經過了二十五分鐘,還看不到人影!」羅筱蘭忍不住又看了手腕的表一眼,難免又是—陣抱怨。
發酸的兩腿讓羅筱蘭不停的交換雙腿,改變站姿。
她的目光掃過四周,突然感覺偌大的校園竟是如此空曠寂寥,她有些慌亂的又瞄了腕表一眼。
就在羅筱蘭決定去留之際,一股教人難忘懷的氣味,隨著一陣晚風送到她的鼻孔。
吱,熟悉的氣息令低垂的臉蛋驀地仰起,這……難道是她?羅筱蘭不禁將視線放往教學大樓後方。
沒有多想,雙腿訪如有自主性般,逕自往大樓後方邁去。
羅筱蘭以為自己能再見到那張不時浮現她腦海的面孔的主人,所以當她發現空蕩蕩的山丘上除了一棵樹之外,根本沒有半條人影,內心不覺的一沉。
羅筱蘭帶著失望的心情轉身,並為自己莫名的行徑感到一絲可笑。
「迷路了嗎?公主。」一條黑影突地從天而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羅筱蘭當場被嚇得剩下半條小命,若不是她丟開手提包的兩手反射性壓住胸口,她懷疑她的心臟是不是已經跳出胸口。
「還是在找你的白馬王子?」戲謔的聲音接著又道。
她震驚的目光轉向眼前的面孔,繼而下移至那根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燃著細細白色煙霧的右手。
「被發現的話,你會被記大過的!」擔心的語氣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說完之後,羅筱蘭也讓自己的話給震住了。
文荻目光跟著她的視線往下走,聳肩道:「你會去打小報告嗎?別顧忌我,我不會阻止你的。」
「不,我……只是——」
「不用急著向我解釋。」文荻露出不感興趣的表情,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子繞過她,將捻熄的落蒂彈指丟進垃圾筒內。
「不過,我要提醒你,沒事的話最好別在校內逗留,否則,難保待會被你碰上的不是『白馬』,而是豺狼。」
丟下這麼—句,文荻頭也不回的邁開腳步離去。
一直到轉出教學大樓的牆角,文荻還是能夠感覺到羅筱蘭緊緊跟隨的視線。
大地即將讓夜色所吞沒,最後一條人影終於由側門緩緩步出。
校門則停放著一輛豪華房車,裡面的車身與黑暗幾乎融為一體。它的存在令文荻的腳步有了短暫的遲疑。
她輕揚雙眉的朝它走去,她以為在等不到人的狀況之下,司機或許會先行離去。這傢伙的盡職值得,為他加薪!
在外留學數年,斯赫恆有個極為普遍性的英文名字:john。所以文荻向來習慣稱呼與自己相處了十二年的男人。
斜靠在車門的男人在看見迎面而來的人影時,立刻挺直身軀,踩熄抽了一半的香煙。
「小姐有事耽擱了?」
語氣聽不出有一絲絲的不耐。這令文荻不由得又替這男人加了—分。
「先生在畫廊嗎?」她不答反問。
文荻感謝昏暗的天色遮去了她泛紅的臉色,以及猶掛在額前的汗珠。她方才才從劍道社的社團教室走出,他不會喜歡聽見司機這樣的報告的。
「是的,小姐。」接過那裝沒幾本書的手提包,司機回答著,並打開車門。
「那麼……先生交代了什麼?」扶在車門上的纖指不覺地輕輕收緊。
「先生交代小姐不必等他回家吃飯。」
「是嗎?」怪異的神色一閃而逝,文荻帶著慣有的冰冷彎身坐進車內。
當J第一次出現在美術教室的講台時,確確實實的震驚了她!斯氏是祖傳事業,旗下的畫廊遍佈於世界各主要大城市,一直到J手中已是第三代經營。她不明白在繁忙業務的壓迫下,睡覺對他而高都是件奢侈的事,J何以搖身一變,成了聖蘭女中美術代課老師?雖說它和「聖蘭女大」皆是斯氏企業的產業之一,不過,這對一年中碰面的次數用不完十根手指頭的她而言,著實教她吃了一驚!但是這樣的情形在去年卻有了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