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可憐的男人一直重複著徒勞無功的動作,郝思嘉笑得更陰沉了。
呼吸啊!小荻!在斯赫恆憤怒地握拳仰天悲嘯時,救護人員終於抵達會場。但斯赫恆已情緒失控,猛朝救護人員揮拳;為了救人,救護人員只得對他打了針鎮靜劑。
淒涼萬分的斯赫恆在陷入昏暗探淵之際,掠過他腦海的是——
他失去了她!
她,作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境裡全是與J的點點滴滴,甜美的、歡笑的……她甚至又想起自己不小心將他撞落小溪的情景。當時……對了!背對自己的他正為他們的晚餐在奮戰著,不過,溪裡的魚群似乎預先知道般,在他們抵達之前便早已逃之夭夭!他守了大半天,硬是不見半條魚出現眼前……她不是有意的,只是那裝滿水的木桶,對八歲的她而言實在是太大,也重得離譜!她才會在失去重心的情形下,將他……
蒼白的小臉,因美好的回憶而微微笑開……
她和他,他們相處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但是那些片段,她總是小心的收藏起來。
夢裡的小女孩一向是靜靜的,不喜歡說話!可是不知為了什麼,只要—碰上了他,她就變成小麻雀般,總有一籮筐說不完的話——但是小女孩認為的「多話」,對斯宅裡的人們而言,他們卻視為是「正常」的。
小女孩獨愛黏他!猶如麥芽糖,喜歡小手緊抓他的衣角不放,跟在他背後跑,直到他不耐煩,皺著濃眉將她甩上肩頭方罷休,他認為小女孩的依賴性太重了!但是在小女孩心裡,她卻視他為自己的所有物,那就像擺置在她床頭唯—也是她最喜歡的布娃娃般。
在他最後—次離家的那天晚上,小女孩一個人躲在房間,對著鏡子裡淚痕猶存、紅腫雙眼的自己暗暗起誓:她一定要快快長大!
因為她知道那些漂亮的大姊姊們亦在覬覦她的所有物……
夢境突然轉換,她看見他抱著小女孩悲痛落淚的一幕。因為在前一分鐘,他和小女孩剛接獲一則青天霹靂的噩耗——他們失去了最愛的親人!
小女孩的心好痛!為疼愛她的爺爺奶奶與寵溺她的叔叔,更為擁著她泣不成聲的他……
蒼白的容顏不由得輕輕蹙起雙眉,滾燙的淚珠不知不覺沿著眼角緩緩滑落,淌濕了雪白的梳頭。
濃厚的悲傷令她承受不住地選擇離開夢境。嚥下喉間的哽咽,躺了數天的文荻終於在病床上幽幽轉醒。
陌生的環境令她茫然,然後她想起這些白色的牆、白色的床,以及白色的自己……突然,一切變得不再陌生了。
醫院……她在醫院裡嗎?仰視天花板的眼緩緩移向病床旁,她看見吊著點滴!
忽地,文荻感覺自己小手暖暖的,似乎正被什麼握著……她目光不禁往下移。
J趴在床側,緊緊握著她手的不就是斯赫恆——是啊!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他疲憊憔悴的臉龐,只有「累壞」二字可形容。
此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一位白衣天使由外走了進來。護士發現昏迷多日的病人此刻正睜著眸子盯著自己時,臉上閃過一絲錯怔,隨即面露微笑地走向病人。
護士正準備開口——
文荻不願沉睡中的J被驚擾,朝接近病床的護士做出噤聲狀。
護士望了床側那張倦容一眼,了然一笑。她輕聲細語地詢問病人的狀況,並探量她脈搏的跳動,明白一切正常後,輕手輕腳的退出病房。
文荻並沒有錯過女護士不由自主的投向J的留戀一眼。這張俊容,總是能讓女人忍不住多瞧上一眼……想到自己昏迷期間,醫院裡又不知有多少女性的芳心被他擄獲,娥眉不覺好笑地一揚。
第二次醒來,文荻是讓病房裡刻意壓低的爭執聲吵醒的。
「該死!你說她今天應該會醒過來的!」
「不錯,文小姐在早上確實有——」
「鬼扯!如果她曾醒來的話,我不會不知道的!」
「是……是文小姐要我別驚擾了斯先生……」
這次開口的是最靠近她病床的女護士,瞧她委屈的語氣,訪如淚水隨時有可能馬上演決而出,尤其是在她身旁的男人又不知憐香惜玉的對著她低吼之後。
「那麼你該叫醒我的!」
文荻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清清喉嚨,然後對著背向病床的三人輕輕咳之聲。「難道你不能改掉喜歡在我耳畔又吼又叫的習慣嗎?J」
十分整齊地,三張面孔同時轉向她。
斯赫恆是第一個跑向病床的。有副魁梧身材的羅醫生在斯赫恆尚未開口前,手臂一橫地將他推開,不耐的表情似乎對這蠻橫無禮的男人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儘管他在心中一直對自己說著:通常病人家屬反應都會如此,他可以理解的。
「對不起,我們得先替她做檢查,請別妨礙我們工作。」說罷,羅醫生揮手招來一旁的助理。
頓時,暴怒的獅了不見了!斯赫恆乖巧溫馴的仿若只家貓。他不發一語,靜候一旁,等待醫生結束檢查。
片刻後,醫生及護士離開,門在斯赫恆背後輕輕關上。
他拉了張椅子在床側坐下,視線不曾從文荻的臉上移開。
「能再聽見你罵人的聲音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念它們。」他輕輕拉起床單上的小手,唇角抵著它們,眼眶紅潤地低語。
「我……我昏迷了很久嗎?」她的心也被扯痛了。
「夠久了!這七天來,我的五臟六腑幾乎因為等待而死光!」
「這就是為什麼你的鬍子之所以會如此扎人的原因嗎?你的模樣看起來糟透了,J」她輕輕掙脫他的手,疼惜的摸著他的下巴。
「絕不比你糟!」他又抓回她的纖手。「你這裡覺得如何?」將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喔……除了心跳偏快之外,生命力很強。」文荻擰眉思索片刻後,眨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