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受的苦都是她的任性害的,她不該用那樣威脅的語氣,她該讓他有在電話中解釋的機會的,那麼……他就不會自己駕著車急急南下。
深懷著那樣的一份愧疚,所以當傑安知道他已經從加護病房轉進普通病房時,她發現自己那份焦灼迫切想見他的心情,竟變得怯懦了。
「媽,你再給我幾天的時間。」
唉……等了半晌,沒料到又是敷衍的這麼一句。
「那,你可得快點!咱們家小丫頭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已經快要被憂愁給吞沒了。」
束手無策的謝母,很是無奈的步出女兒房門。
☆ ☆ ☆
謝傑安承認在令她怯懦的原因裡,有極小的部分是因為那個叫李樺的女人。
她不清楚在唐正浩完全沒有自己的那七年的空白裡,李樺在他心中所扮演的到底是哪種角色?在他心中又佔了多大的份量?
害怕去碰觸那個答案,所以,她怯懦。
但是今天,這個叫李樺的女人卻忽然主動出現在她家門前的電梯口,抱著稿子正準備去交稿的謝傑安,只覺震驚萬分。
「你……」她的舌頭就像突然被貓咬了。
「跟我走。」神色嚴肅的李樺,二話不說,素手扣住纖腕,直接走人。
「等……等等!為什麼要我跟你走?」傑安回神,眉一蹙。
「因為他。」頭也不回的李樺,簡單給了三個字。
他?掙扎著想要取回自由的傑安,臉色一白。「他?他怎麼了?」不是已經脫離險境,住到普通病房了?
「他不好,很糟,所以你最好快點。」李樺回頭看了她蒼白的臉一眼,語氣沉重。
很糟?!謝傑安只覺得轟的一聲,腦裡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李樺的車子的,她甚至沒察覺到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速行駛的那種速度感,直到她被帶到一扇雪白的門前,她整個腦裡都還呈現在一片過度震驚的愕然狀態下。
「進去吧,他就在裡面。」李樺說。
渾渾噩噩的傑安,纖細的身子輕輕一顫,她的目光從門板上投向一旁神色平靜得詭異的李樺。「他──」
一陣碰撞聲讓傑安訝然的移回視線,眼前的門突然被拉開了,一條人影跟著竄了出來。
「李……李小姐!」表情顯得受到驚嚇的小護士,她一瞧見是李樺,泛紅的雙眼馬上掉下了委屈的淚水。
「又發脾氣了?」李樺露出瞭解的表情。「沒關係,我把他的馴獸師帶來了,接下來就交給這位小姐吧。」
她安慰地拍拍小護士的肩膀,然後看了傑安一眼。「進去後,麻煩你跟他說一聲,人我帶來了,請他別再找人出氣。」
說完,李樺也不多留,帶著還在啜泣個不停的小護士轉身就走。
被留下的傑安一陣手足無措,她根本還沒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突然有股衝動想把那一臉該死的平靜的女人給叫回來問清楚!
☆ ☆ ☆
呃……這裡是醫院的病房沒錯吧?
望著眼前一地的狼藉,謝傑安從屏風後方走出來的一剎那,她還以為自己走進了慘遭軍火肆虐的戰場。
匡噹一聲,她的鞋跟不小心踩上了一塊碎玻璃。
「滾!不管你是哪個鬼,立刻滾出去!」玻璃碎裂的聲音立刻從病床上引來一陣咆哮。
有些心不在焉的謝傑安被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當真轉身要走──她想去叫人來把地上整理一下,這裡亂成這樣對病人實在太危險了。
她很認真地猶豫著,認真到對方聽到她的抽氣聲,立刻轉過他背對著門的臉,既驚又怒的黑眸瞪著她瞧,她都絲毫沒察覺。
「站住!」咆哮再出。「謝傑安你給我回來!」
像猛然被點醒了,傑安猝然抬頭,轉過身來。
老天,是他!傑安眼眶一紅,她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躺在前方……嗯,怒瞪著她。
為什麼?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是不是在怪他會發生那樣的車禍都是因為她?
像被突然澆了盆冷水,傑安原本想衝上前的身子,硬生生的留在原地。
「你……李樺說你不好。」她很想跟他說她很想他,但是他那張不甚友善的怒容,讓她不由得先說明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不是不好,是很糟!」他的四肢全裹了石膏,就像個稻草人般被釘在床上動彈不得,怎麼會好?!
「對……對不起。」都是因為她!
「你是該說對不起!」他吼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個病人。
「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可以現在馬上走。」他吼她的樣子讓她忽然覺得好委屈,她也不希望他發生這樣的意外啊!
「妳敢?!」臉色依舊蒼白的男人,馬上威脅低狺。
「你看來並不高興見到我。」緊咬著唇,她瞅著他凶神惡煞般的表情。
「該死!我沒有不高興見到你!」
「你有!」嗚,都寫在臉上了還沒有?「你很生氣!」
「媽的,我說沒有就沒有!」
「那你為什麼一直對我又吼又叫的?還一臉像見到仇人似的兇惡表情?」嗚……她都已經在反省了,她都已經快被對他的內疚給淹死了,他還要這樣讓她難受!
原本還打算繼續狂吠的男人猛地一怔,他看著兩行清淚,輕輕滾出了一雙水汪汪的媚眼,徐緩地從粉頰滑落。
霎時,前一刻還一副窮兇惡極的男人,下一秒只覺自己的喉嚨彷彿被什麼給突然掐住了一般。
「妳……咳!」唐正浩不由得清了清喉嚨。「你別哭……我不生氣就是了!」
「你承認你生氣了?」水亮亮的眼兒指控著他。
「我承認我剛才是很生氣……」但是現在被你該死的淚水澆得剩一半了……媽的,他痛恨她的淚水。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承認?」他可以罵她呀,但他不可以一邊說不生氣,一邊卻對她又吼又叫!
「我剛剛已經說──」該死!唐正浩詛咒地深吸口氣。「我們一定要這樣隔空喊話嗎?我的頭好暈,你不介意站過來這邊吧?」他呻吟地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