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亂地扶起壓在她大腿上的柳風,輕拍著他已無血色的俊容。
「她」在哪裡?!
她在心中自問,一雙眼下意識的四處搜尋著。
她知道「她」一定在這附近,「她」不會離他太遠的!朱麗婷心裡這麼認為。
驀地,她驚慌的眸光和一道急急從她家的花店衝出來的纖細人影對上了。
胡菲——她果然在這裡!
朱麗婷高興得幾乎快哭出來了,但是,迅速擁過來的人群卻阻絕了她的視線……
第八章
一輩子的時間?
那是多長?
一年?二十年?二十年?四十——
哈!他還能想到三十年以後的事嗎?
躺在床上,雙掌交疊在腦後的男子自我譏嘲地勾了勾唇角。
對一位極有可能活不過三十歲的人而言,這樣的夢想是不是太過可笑了?可笑得令人忍不住要捧腹大笑。
一聲輕笑逸出唇間,緊接著是一長串哈哈大笑。
男子在床上笑彎了臉、笑岔了氣、笑得不得不按住胸口喘氣。
他笑得臉色發白,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他的笑聲裡透露出來的不是愉悅,而是令人聞之心酸的淒涼。
胡菲尚未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便感受到那份酸澀。
他為什麼笑得如此蒼涼?
他變了。
她輕輕地推開門,舉步邁向內室。
只見凌亂的床褥間,柳風抱著腰狂笑著,差點就從床上掉到床底下。
沒預期自己會撞見一雙筆直的美腿,柳風不覺停止了笑。
菲?!
他湛藍的眸子裡有著驚訝,轉眼間又教嘲諷所取代。
「我還在想是誰這麼沒禮貌,要進別人的房間也不敲門,原來是胡家的二小姐……啊!我似乎不該這麼大驚小怪,畢竟我這房間可是你好心的割捨了書房才換來的,我又能說些什麼呢?請自便吧!」
柳風的嘴角一扯,聳了聳肩後,將自己重重地摔回床上。
胡菲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若在以往,她絕不相信柳風會這樣冷嘲熱諷的傷人,然而這半年多來,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憤世嫉俗,而她也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的轉變,不再像當時那麼震驚。
但是,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抽疼著。
他真的變了!
「為什麼?!」她忍不住在心裡這麼問,卻也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
「什麼『為什麼』?我才想問你,你這『梵天集團』的總經理,怎麼會在剛上任的第一天就帶頭蹺班,偷起懶來?」
「我回來拿點東西。」
她面無表情的說著,目光卻是落在他的手上。
「哦?」他唇角又是一扯。「那你顯然是走錯地方了,你的房間在隔壁呢!」
「我聽見了你的笑聲。」他居然躲在房裡抽煙!這就是他向學校請假的原因?!
「啊!真是對不起,原來是我的笑聲驚擾了胡二小姐。」柳風佯裝吃驚的眨了眨眼。「不過,你得原諒我,畢竟我很少如此開懷大笑。」他的話裡淨是嘲諷。
她卻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默默地走出內室。
胡菲這突如其來的舉止令柳風有些怔然,可接著傳來的碰撞聲更教他吃驚。
柳風不由得起身坐在床緣,心忖:她是想拆了他的房間嗎?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答案也揭曉了。
胡菲走回他身前,手裡緊握著一包煙,她對他伸出另一手,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把你手上的也給我。」
他一愣,循著她森冷的目光,看見自己正夾著煙的右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秘密不小心被她發現了。
不過……
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
「胡二小姐,難道我連抽根煙的自由都沒有嗎?」柳風再開口又是冷嘲熱諷。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他的話提醒了她。
「這個嘛……好像是上個禮拜……又好像是上個月……總之,有那麼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上夾著一根煙,而我的嘴裡正吐著一口口白煙——哈!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你忘記醫生的叮嚀了嗎?」
胡菲努力的控制住怒火。
「沒忘!我怎麼會忘記呢?相反的,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那麼你是明知不可為而為羅?」她衝動得想撕爛他那張令她肝火大動的嘴臉。
她一把奪下他手上的煙,頭也不回地走進一旁的浴室。
統統下地獄去吧!她將所有的煙丟進馬桶裡。
聽著嘩啦啦啦的沖水聲,胡菲不禁有種快感,她冷哼地甩回馬桶蓋。
當她轉過身打算走出浴室時,卻發現柳風居然跟了過來!
「如果你是趕過來阻止的,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她對著擋在浴室門口的他輕哼。
柳風凝視著胡菲的眼神是複雜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過來,他只知道她纖細曼妙的身軀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線般,牽引著他走來……
他好想她!柳風不得不承認,而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伸向後,把浴室的門關上。
上個月,「梵天集團」的紐約分公司出了點狀況,她陪同父親前往處理,結果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摘定,而他倆也足足有一個月沒見面。
「為什麼關上門?」
門關上時所發出的喀嗟聲,讓胡菲感到自己的胸口彷彿也被撞了一下!
「預防有人逃跑。」他說。
「誰?你嗎?」聽見他的挑釁,她將腰桿一挺,反擊道。
「不,是你。」沒想到僅僅一個月不見她的身影,就教他相思氾濫成災呵!
「我?!笑話!我胡菲可不是那麼膽小的人。」再說,她為什麼要逃跑?他只不過是順手關上門而已。
「那你為什麼後退?」
「我沒有。」
「你有。你剛才是左腳在後,現在已換成了右腳。」如果硬要強迫自己放棄她,他……根本不必等到三十歲,便會為這樣的相思煎熬而痛苦的死去。
「我沒有!」她高亢的音調顯示她的激動。
「有……你再退就要跌進浴缸裡了。」
他彷彿沒聽見她的低咆,一邊好心的警告著,一邊瞄了眼那原是為自己準備的一池熱水,不過,現在已經變冷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