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諸葛先生,你覺得我們海安企業能撐過這段不景氣嗎?」
「你們的資金問題不解決,就算不遭購併,也很危險。」他猛地收回馳騁的想法,定了定神,專心回答她的問題。
她聽得雙眉一攬,自責地道:「都是我的關係!我根本不是經營管理的料子,我爸把公司交給我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經營一家公司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轉頭看著她,清楚地感受到她口氣中的挫折。
「我真希望我弟弟能早點接手,畢竟這家公司以後還是得交給他……」她歎口氣。
「為什麼?你不想掌控海安嗎?」他眉一挑,頗感詫異。
「不想,這種商場競爭一點都不適合我,我一直想再回學校唸書。」她太瞭解自己的個性了,她應付不來那麼多詭譎多變的人和事。
「你真放得下金錢和名利?把整個企業拱手讓給你弟弟?」他銳利地盯著她。
「名利財富?算了,我爸本來屬意由我弟弟接手海安,沒有必要去爭什麼……」
「人性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貪,永遠抵擋不了名利的誘惑,即使親人之間也錙銖必較,何況又是個這麼龐大的企業。你難道不明白,這世界上的財富,得不斷地去爭奪,才會成為自己的?」他冷冷一笑。
在商場多年,他早已看清人類貪婪的嘴臉,別說手足,就算親如父子也經常為了錢互相廝殺。所以,他不相信她會不覬覦海安企業。
程唯恩被他冷漠的神情震了一下,這一刻,她才看清諸葛縱橫也是一個現實且唯利是圖的商人!
「我相信總有不在乎名利的人存在吧!」她不以為然。
「那些人不是不在乎,而是能力不足,他們爭不過別人,於是只有放棄。」在他的觀念中,「不在乎」只是弱者的藉口而已。
她對他尖銳的理論感到不可思議,這個男人看起來斯文貴氣,也許骨子裡卻比任何人還要凶狠嚴厲……
「我並不這麼認為,真正的不在乎是已經看出在生命中的價值是幸福知足,而非名利,若是讓我選擇,我會為了追求自己真正的快樂而放棄所有的一切。」她認真地反駁他。
「追求自己真正的快樂?現在還有誰會去注意什麼幸福快樂?」他譏諷一笑。
「只要是正常人都會吧?難道你認為名和利比你自己的幸福快樂還重要?」
他一怔,被她的話擊中向來支撐著他的那個平衡點。
從來,他的價值觀只是用來衡量利益的多寡及任務的成敗,不曾用來考量他本身的 快樂與否,更不會去思索幸不幸福的問題,在他生命中的唯一價值,就是為「天樞」賣 命!
因為唯有不去奢望所謂的「幸福快樂」,他才能坦然地面對自己是個變種人的事 實。
可是現在,她居然在和他這個變種人談什麼可笑的幸福快樂,她懂什麼? 正常人又如何?正常人很可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殘忍地剝奪了他們變種人的幸福快 樂……
浮動而驟怒的心思讓他的雙眼溫度急增,酒杯在他的注視下微微顫動著,他一驚, 連忙閉起雙眼,手掌支著前額低頭掩飾。
「你怎麼了?我……我說錯了嗎?」她驚慌地低呼。
「不,你沒說錯什麼,我只是……」他吸口氣,努力要將胸口的慍怒壓回去。
他的樣子太奇怪了!她連忙起身來到他身旁,俯身急問:「諸葛先生,你怎麼了? 不舒服嗎?」
「沒事……』他得先讓自己平靜下來才行,否則眼瞳中的雷射光束會開始凝聚而亂 竄。
「讓我看看!」她擔心地蹲下身,試著要摸摸他的額頭是否發熱,但才輕輕碰到他 的手,就被他用力架開。
「我說我沒事!」他不自覺地睜開眼睛低斥,沒想到卻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你……」她被他兇惡的口氣和動作嚇了一跳,可是更教她驚訝的卻是他那兩隻閃 著紫亮白光的瞳眸…… 他幾乎是立刻將她的頭按進自己胸口,急迫地低喝:「別看!別看我的眼睛!」
她就這樣跪倒在他的雙腿之間,愣愣地埋首在他的懷中,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事,腦子裡只是閃著兩顆詭異的光亮,耳朵裡只是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而鼻間則 充斥著他清爽且毫無煙味的男性氣息。
防不勝防地,她的心一下子就陷了進去……
餐廳裡的人都以為他們是對熱戀情侶,大家會心地微笑,沒有人開口打擾。
過了半晌,諸葛縱橫眼中的溫度才降下,他放開她,推推眼鏡,低聲道:「我們走 吧!」
她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瞳,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的眼睛……已變回黑色的了!
他避開她探究的眼神,擰著眉一把將她拉起,什麼都沒多說,走出餐廳。
那是什麼? 程唯恩躺在床上,想著她看到的那雙奇異的眼,不斷地思索著這個問題。
她已經能肯定,那不是她第一次看見諸葛縱橫眼中的亮光,在機場時,他的眼睛就不太尋常了,唐紹宗的兩名隨從很可能就是被他的眼睛所傷……
但,可能嗎? 一雙會發光傷人的眼睛,如妖光,似鬼火,打亂了他給人的君子形象,那一刻,他像個來自地獄的邪異魔人,充滿了令人膽寒的魄力。
他叫她別看,口氣中有著驚慌,彷彿怕被她看見他的秘密……
可她怎能不看?她早已移不開視線,只因不管是正常的他,還是怪異的他,他都已 深深地吸引住她,她愈是提醒自己別陷下去,一顆心就愈忍不住沉溺……
她忘不了他乍然出現的笑容,忘了不了他結實寬廣的胸膛,更忘不了他那份清爽如冬季星空的氣息!
真可怕!
對一個人從心動到喜歡竟可以是這麼短的時間?也許愛情和瘋狂之間原本就是個等號,所以,她戀愛了,同時也瘋了! 「對,我瘋了!我怎麼會去喜歡他?他那種人根本不需要愛情……」她倏地坐起,抓扯著頭髮,怔怔地想起送他回飯店時他臉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