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不能丟爹娘的臉啊!」
語柔再也忍不住,依進允諒的胸前低聲啜泣。這些天她表面上無事,內心卻無所適從,一顆芳心不知道該擱哪兒才好。
允諒向來就疼她,只因不擅言詞,語柔與他較生分些,不過畢竟是兄妹,看見妹妹為情傷懷,他也心疼。
「柔兒,無論如何,鏢局都是你的家,真要出了什麼事,我們聶家才不在乎外人怎麼說,一定會敞開大門歡迎你。」
千千看著這一幕,也感動得流下淚來。她看見了聶允諒深藏的溫柔,她這輩子跟定他了。
「我暫時不回去。既然二哥要陪千千回無錫,那這繡樓就借我住幾天吧。」語柔覺得這裡倒不失為藏匿的好地方。
「不行!回無錫的事暫時緩一緩,你出了事,我得照顧你。而且嵇家的媳婦住在鶯暖閣,怎麼看都是個閒談的好題材。」聶允諒一口拒絕了。
千千看他私自決定,心中有氣,冷冷地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聶公子,食言而肥啊!」
「沈姑娘,我妹妹出了事,這時候我不能離開,抱歉。」聶允諒淡淡地回答。
千千也知道此時不宜離開,但她就是看不慣聶允諒對她的冷若冰霜,好像她賴了他多少銀兩似的。
「那好。這筆交易取消了,請賠償我這幾日不見客的損失。」千千開始刁難他了。
「什麼損失?怎麼賠償?」聶允諒實在搞不懂這個女人為何硬要找他的麻煩。
「簡單,姑娘我心情煩悶,你得連續三天陪我到西湖遊玩,否則我就告訴所有的人,說定安鏢局的二少爺聶允諒私闖我的繡樓,企圖非禮我!」千千挑釁地盯著他。
「你別太過分!」聶允諒的雙眉霎時擰成一團。
語柔看著千千為難二哥,不禁破涕為笑。千千的心事她哪會看不出來?她這個二哥恐怕是被纏定了!
「二哥,君子一言九鼎,你可不能隨口說說就算。而且要是被爹娘知道你私闖千千的繡樓,那還得了?」語柔向千千眨眨眼,存心幫著她瞎鬧。
「這……」定安鏢局的二公子公然陪著鶯暖閣的花魁遊湖,他這張臉往哪裡擺?
「二哥若怕遇見熟人,可以夜遊西湖啊!」語柔又出餿主意。
千千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喜不自勝。
「罷了!罷了!游西湖就游西湖,不過回無錫的事就不算了。」聶允諒鬥不過兩個機靈難纏的女子,只好宣告投降。
「成!」千千立刻接口。
「那語柔得跟我回鏢局。」他不放心再讓妹妹在外頭瞎闖。
「二哥,你先回去,我今晚和千千敘敘,明天入夜再回去鏢局。」語柔想再和千千談談。
「這……」讓妹妹和沈千千這個女人相處太久不是明智之舉。聶允諒有點擔心。
「放心,我不會帶壞令妹的。」千千一語道破他的不安。
「二哥,別擔心,我和千千已成好友了,不會有事的。」語柔又加一句。
這才有問題啊!按理說她們應該是情敵,怎麼反成了至交?如果嵇澤飛知道了,會有何感想?
「罷了。」允諒搖搖頭,無奈地縱身離去。
※※※
嵇澤飛回到家中,神情睏倦。多日來的憂心與傷神使他狂狷的性子收斂不少,清磊的臉也消瘦許多。
離開天狼崗後,聶琛和他就分道揚鑣,分頭打聽語柔的消息,說好一有著落就互相聯絡。但是至今聶琛仍未出現,那表示他們都沒有找到人。
嵇澤飛一想到語柔可能遭到不測,心就更沉。
嵇元成夫婦看著兒子變了個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兒子已經愛上了自己的小妻子,相信以後不會再到外頭游手好閒、花天酒地;憂的是兒子與媳婦之間似乎有了齟齬,才會鬧得語柔離家出走。這件事該如何善了,他們都無法臆測。
「唉!乾脆張貼告示尋人吧!再這樣下去,澤飛一定會累倒的。」王氏不忍心地說。
「這麼做只會把事情鬧大。」整個杭州城就等著看嵇家的好戲,嵇元成可不想讓他人指指點點。
「難道就讓澤飛如此消沉下去?」王氏歎了一聲長氣。
「語柔到底躲到哪兒去了?她是否平安無事呢?」嵇元成擔心地搖搖頭。
「讓聶家知道吧!定安鏢局的勢力龐大,找人比較容易。」王氏建議。
「他會不會怪我們沒善待語柔?」嵇元成總覺得愧對聶家。
「現在還顧慮這些做什麼?最重要的是把語柔找回來。」王氏一語說中重點。
嵇元成終於點頭同意,準備迎接另一波的流言。
玉澤軒裡的嵇澤飛仍然無言地面對一床凌亂的被褥。他終日憂心如焚,不知該如何自處,只能靠著回想語柔的一顰一笑以解相思。
真可笑!嵇澤飛也會有為情消沉的一天?他自嘲地笑著,衣衫不整地醉臥在躺椅上。
園裡的桂花全謝了,光禿的枝椏平添幾許濃愁,也與他陰霾的心情相呼應。
少了語柔,嵇府又恢復了原有的冷清,他這才驚覺到,婚後的那段日子,是這個家最熱鬧溫馨的時候。難怪大家都喜歡語柔,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歡愉的氣氛,令人無法抗拒。
而他,是在抗拒她吧?才會對她口出惡言,疏冷迴避。
結果卻苦了語柔,也苦了自己。唉!早知有今日,又何必當初?
他正沉思之際,小喜子興奮的叫喊聲一路從軒前的花徑傳來。
「少爺──」
澤飛皺眉看著小喜子衝進門大聲嚷嚷:「少爺!你猜我方才看見誰了?」
「總不會是當朝聖上吧?」他沒興趣猜謎。
「是少奶奶!」小喜子宣佈答案。
「你說什麼?!」他霍然站起,一把握住小喜子的手腕,酒意全消。「語柔?她在哪裡?」
「你一定想不到,在鶯──暖──閣。」小喜子拖長音調說著。
「鶯暖閣?」澤飛直愣了半天還反應不過來。
「是啊。」
「別開玩笑了!語柔怎麼會在那種地方?」他一揮手,以為小喜子在捉弄他,又頹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