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挑得高高的,直覺地感受到她話裡的指責。她在怪他沒盡到照顧的責任嗎?
「我沒記錯的話,當初陪你到美國後,是你拒絕我送你到休斯頓的。」
「那又如何?誰希罕你那臭著一張臉、活像被我哥哥逼上架的模樣?既然那麼勉強,又何必勞動你的大駕?」
「既然不介意,那你幹嘛生氣?」他閒散地問。
孟媛媛張大了美麗的眼睛。「生氣?我哪有生氣?」
「沒有就好,我以為你看見我和一群女的朋友聊很太愉快,而沒對你噓寒問暖,感到不快呢!」
這個自大的傢伙!他以為他是什麼人?潘安再世?
「省省吧!少了你的『關心』,我更能專心工作,好好經營龍遠的發展。」
「那我就放心了。經過半年多的磨練,你的確成熟多了。」他這句恭維可是真心的。
「謝謝。」孟媛媛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算是客氣了。
遠遠看著他們的彼得,非常好奇孟媛媛與鍾慶衡的關係,無庸疑置的,他們早就認識了,但為何沒有絲毫重逢的喜悅呢?是分手的情侶,還是仇人?
高帥挺拔、風度倜儻的鍾慶衡,與風姿綽約、冷艷迷人的孟媛媛站在一起非常地搶眼,不知情的人很容易將他們看成郎才女貌的一對。
不過,這種錯覺一下便被打破了。因為孟媛媛正氣呼呼地走向彼得,說了一句:「走吧!」便消失在大廳門口,把酒色聲光和鍾慶衡全部拋在身後,頭也不回地走向車子。
偌大的辦公室中,除了一些柔和的燈飾和幾幅真跡名畫外,實在看不出一絲絲女性主管的特色。孟媛媛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上,面朝著右方的落地窗,看著休斯頓的繁榮景象,心思卻繞著昨天和鍾慶衡照面的經過。
真的沒有想到會在那種場面與他重逢!
看看現在的自己,她真不願回想一年前自己的種種無知行為。可是再看見鍾慶衡,卻硬生生地把她半年多幾乎不想觸動的回億又攤開來。
她真的不知道一年的時間會讓人、事、物有這麼大的改變。一年多以前,在她二十五個生命之年裡,她只是個缺乏父愛的女孩。母親早逝,父親孟守龍是個工作狂,也是人人敬慕的商業大亨,掌控著富甲一方的龍騰財團,但是她得到的父愛卻貧脊得可憐!
起初,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總是對她不假辭色,直到項磊的出現,她才知道原委。
項磊是孟守龍的私生子,是他和一個叫項玉嵐的女人生的兒子。這段戀情發生於他和孟媛媛的母親結縭之前,因而項磊成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從此,父親的冰山臉孔有了溫暖的表情,但卻是為了因緣際會回台灣的項磊和項玉嵐,而不是為了她。這時她才深切地知道,母親和自己從來沒得到過父親的心。因為爺爺的阻撓,他和項玉嵐兩人硬是被拆散,所以他吝於給愛,即使是面對嬌麗可人的孟媛媛。
就因為這樣,她對項磊有了一份難以釋懷的妒意。二十多年來得不到的父愛,項磊競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了!因此,她僱人毀掉項磊,要讓他一輩子傷殘。沒想到這個計劃卻招來了父親的仇人,她的盲目替項磊、父親,甚至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就在她於父親懷裡懺悔哭訴,父女兩人前嫌盡釋之後,她遭到綁架!
她是在那個時候遇到鍾慶衡的。從美國來台度假、順道拜訪項磊的鍾慶衡,碰巧將她從歹徒手中救出,把她安然帶回家。按理說,她應該很感激他的,但是當他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對她這個「惹禍精」簡直敬而遠之,甚至懶得答理。她同樣地氣不過他老是臭著臉數落她,把她當成一個無可救藥的大小姐!
總之,他們之間的梁子結得可不淺。
她還記得在得知父親要把她送往美國的當天,約了一個畫商到酒店商談,她心情不好,喝得酩酊大醉,那個不要臉的畫商竟然趁她微醺想非禮她!她哪裡能放過他?即使自己已經「茫」得看不清事物,她還是掏出隨身手槍,打算轟掉那個爛人的「寶貝」。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反正待她清醒後,第一個映入眼中的,是她又氣又很的鍾慶衡。
她竟然和他一起躺在一張大床上!
他說是在酒店撞見她「發酒瘋」,才把她扛上計程車,打算帶她回家;熟料她在車上吐得不像話,他只好先把她帶回自己下榻的飯店,幫她換衣服……
想到這裡,她又臉紅了。他竟然幫她沖洗身體,又幫她換上衣服——竟然被一個男人看遍自己的身體——
哦!她難堪地雙手掩面,真希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說他沒碰她,兩人只是「睡在一起」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害她回家後,面對項磊和父親好奇的眼神,什麼也不敢提。丟人啊!
後來項磊還刻意安排她和鍾慶衡一道回美國,這種安排對兩個彼此「不屑」的人而言,簡直是個敗筆,白白糟蹋了一趟愉快的旅途,讓她原本不捨得離家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和鍾慶衡在飛機抵達洛杉磯後就分道揚鑣了。她寧願自己轉機到休斯頓,也不願跟著一張撲克臉而敗壞興致。就這樣,她一個人來到德州,開啟了屬於自己生命的另一章。
半年多來,鍾慶衡沒問過一聲好、沒打過一聲招呼,不管當初在機場項磊悄悄委託他什麼,她很高興鍾慶衡不來煩她,也樂得耳根清靜,只是,隻身在異國的確要花一段時間來適應,尤其是面對孤寂。幸好秘書安娜幫了她很大的忙,協助她瞭解公司的營運架構,以及管理上的技巧;晚上,她努力惡補英文,要求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步上軌道。
結果,短短半年的時間,她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證明了自己不是一無是處的草包,龍遠在她的帶領下,旗下的化學工業正在穩定成長中。而埋首於繁重的工作裡,她發現以往的一切已離她愈來愈遠,事業上的成就感已取代了對父親的崇拜,她脫離了長久困擾自己的窠臼,找到了真正成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