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不開口則矣,一開口必定是「言詞犀利」加「冷嘲熱諷」,絲毫不留餘地。
嚴格說來,這種人根本就是「欠扁」!
但奇怪的是,自從他入學一個月以來,竟然毫髮無損,沒有半個人敢向他出手。他那張不苟言笑又對任何事置之度外的酷臉,意外地深獲許許多多女同學的愛慕,而他聰明過人的腦袋又讓他在教授圈中備受禮遇,在這兩方人士的大力「保護」下,對他不爽到想動手的男同學和學長們也只能望而興歎了。
當然,於慎謀對校內的暗潮洶湧一概不予理會,他還是照樣依自己的「規矩」和「原則」過日子,對那些喜歡或討厭他的人完全不感興趣。基本上,他只是覺得失望,因為放眼大學校園中,沒有一個夠得上資格和他平起平坐,連大四的學長在他眼裡都顯得太過幼稚,他開始懷疑,再繼續念下去會不會只是在浪費生命?
不過,他的失望是一回事,校內對他的「奇特」還是相當注意,尤其他上星期在課堂以幾句話辯得某位名教授啞口無言之後,立時成了T大的名人,最近一期的校刊還以攝影社偷拍他的側臉照片為封面,莫名其妙地登上這一季「超人氣偶像」的寶座。
但這件事卻讓他的兩個哥哥和大他十一歲的姊姊差點笑掉了大牙。
於家這四個「慎」字輩的姊弟年齡差距很有趣,大姊比老二大了七歲,而三兄弟又分別差兩歲,他們的感情說好不好,說差也不差,套句廣告詞,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有點黏又不會太黏」,彼此是關心,卻免不了吵吵鬧鬧。
命運乖舛的大姊於慎言自從嫁給小她三歲的男人,就定居紐約,只有偶爾會回來檢查他們三兄弟有沒有把老窩搞成垃圾堆。
二哥於慎知大學剛畢業,正在服預官役,當官當得挺「涼快」的,每天朝九出門,晚五回家,活像一般上班族。
三哥於慎行是個與名字最不相符的「痞子」,剛升大三,靠著長相和口才成為學校裡的大眾情人,私底下卻是家裡最沒有清潔和衛生觀念的人。
於慎謀最不屑與他為伍。
老四,就是於慎謀本人,他自詡在家如同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因為在這個用「亂」字已不足以形容的家中,他的房間是唯一的淨地。
老二和老三對他的自掃門前雪都痛恨不已,只是他們也不指望他會突發善心地替他們清理房間,他啊,只要將自己周圍五公分範圍內的空間弄乾淨就能安之若素,對五公分之外的髒亂可以視而不見。
真是厲害的定力!他們兩個都服了於慎謀了。
因此,當他們看見於慎謀拿回來當鍋墊的校刊封面竟然是他之後,能不逮著機會笑得人仰馬翻嗎?
「老天,這年頭的女人眼睛是長哪兒去了?連你這種貨色也能稱為『偶像』?」於慎行笑得下巴差點脫臼。
「你有意見?」於慎謀冷冷地問。
「我就算有意見也救不了那些眼睛被大便糊上的可憐女孩。」於慎行聳聳肩。
「眼睛被大便糊住有什麼可憐?被人弄上床的女人才真的悲慘呢!」要比嘴利,老三豈會是他於慎謀的對手?
「你說什麼?於慎謀!」於慎行把鮮奶往桌上一放,氣得大叫。
「要我重複一次嗎?」他連抬眼都懶得費力,兀自盯著報紙回答。
「你這種剪刀嘴當心替你招來禍端!」
「我這輩子唯一的禍端就是當了你弟弟。」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咖啡,於慎謀一回嘴又沒好話。
「你……」氣急攻心大概就是他現在這種症狀吧?於慎行被衝往腦門的氣血破壞了平衡中樞,霎時覺得暈眩。
「好啦!一大早吵什麼?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就不能讓我多睡一下嗎?」甫回國「探親」的於慎言跑出房間,睡眼惺忪地喝止了兩個小老弟的紛爭,然後摔上門繼續回床上睡覺。
「我們家就出了你和大姊兩個怪胎!」於慎行的聲音稍微收斂,但還不罷休的繼續罵道。
「那表示我是大姊的親弟弟,若你覺得不像我們,最好去驗驗血型,看是不是厚臉皮賴在於家不走的外人。」於慎謀常是語不氣人死不休。
「媽的,於慎謀,你什麼意思?」於慎行氣得額暴青筋。
「連這種簡單的國文文法都聽不懂,那你的程度未免太低了。」於慎謀好整以暇地吃著早餐。
「你……」「氣死」這種死法一定非常痛苦,於慎行忽然覺得呼吸不順,全身每個細胞都「抓狂」。
「好了,慎謀,你七點二十分的公車快來了,還不出出門?」總喜歡隔山觀虎鬥的於慎知強忍住笑意,大口嚼著面色叮嚀道。
於慎謀緩緩地將報紙放好,擦乾淨嘴,背起背包,什麼話都沒說就出門了。
「看看他那種目中無人的德行,誰來管管他啊?」
於慎謀走到樓下,於慎行的咆哮還從樓上傳下來。
嘖,一大早就吵得他耳朵發疼,於慎謀順手把那本以他為封面的校刊丟進垃圾筒,嫌惡這美好的一天竟是從於老三的大嗓門中開始。
都是校刊惹的禍,他得去攝影社抗議,並要回他的「肖像權」。
到學校時正好是八點,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他慢慢踱往電機大樓,邊走邊思索著今天的第一堂課值不值得去聽,可是才轉向林蔭小路,就聽見樹叢後有爭執的聲音,而且還不少人。
「你最好把我們從缺席名單上除去,助教,否則你的白色喜美轎車什麼時候會煞車失靈就不知道了。」一個男孩壞壞地笑著說。
「劉……劉同學,你們這種威……威脅的手段要是被校方知道了,是要記大過的……」一個清脆的女聲飽含恐懼的說。
「記過?哼,學校要是敢記我的過,我就叫我老爸把資助的款項全都收回。」男孩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