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走道進去,她看見第二扇雕花門旁的牌子上寫著「蒙於硯」的名字,剛想按電鈴,隱隱約約聽見壓抑的爭執聲從屋內傳出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請你清清楚楚說明白,不要跟我玩文字遊戲。」
「為什麼要請調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害死我!」
戀星怔住,無須多加猜測,就已辨別出發生爭執的兩個人是誰了。
男人是蒙於硯,女人是凌柔茵。
「真是可笑,我請調回來,難道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和批准嗎?我的老闆好像不是你吧。」
「沒錯,可是你的小老闆是我的老公,自從你請調回來那一天開始,我每天都得接受他莫名其妙的質問。」
「質問你什麼?」
「他懷疑我會跟你舊情復燃。」
戀星聽到這裡,一顆心提了起來,屏息等待蒙於硯的回答。
「你會嗎?」
這句話讓戀星的心臟猛地一縮,蒙於硯的聲音裡雖然聽不出任何起伏,但她很想看看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我是不會走回頭路的。」
她聽見凌柔茵斬釘截鐵的回答,忽然,為蒙於硯感到悲哀,更覺得好笑。
「既然如此,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突然空降進產品開發部來壓住我、推翻我,就能因此向他證明什麼嗎?真是太可笑了!」
「你在公司愈受重用,他就覺得威脅愈大,坦白說,他不希望在每一次的高層會議中都要見到你。」
「所以,趁董事長到東南亞出外這段時間,他派你當打手,目的是要把我打出公司核心?」
「坦白說,他最終的目的是要你離開聖殿。」
戀星整個人僵呆住,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屋內沉默了好半晌,才聽見蒙於硯發出了幾聲嗤之以鼻的冷笑。
「我犯不著為了他的嫉妒心犧牲掉我自己的前途,他如果這麼不放心你,我建議他應該造一個黃金鳥籠把你關在裡面,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你會不會到處招蜂引蝶了,哈哈哈———」
聽著蒙於硯充滿譏誚的笑聲,戀星的胸口悶脹得發痛,思緒一片凌亂。
「他要離婚了。」
凌柔茵淡淡的宣佈。戀星聽了一窒。
「是嗎?恭喜你終於幹掉他老婆了,真了不起。」
蒙於硯的笑聲愈來愈張狂,戀星蹙眉輕歎,哀淒的情緒幽幽爬上心頭。
「硯,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好不容易才走到現在的地位,你能不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我一把,別害我這些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柔情攻勢使出來了,戀星覺得凌柔茵簡直欺人太甚,一股無名火從胸腔燃燒起來,她擔心蒙於硯能躲得過這一招嗎?
「實在很抱歉,要我離開聖殿成全你的幸福,這點我辦不到。」
蒙於硯冷硬的答覆讓戀星大大鬆了口氣。
「硯,念在我們過去相愛一場,我希望我們即使不能當情人也能當朋友,請你離開聖殿是為你著想,若是被他想盡辦法硬逼走,你的面子會更掛不住,你能不能幫幫我,也幫幫你自己。」
凌柔茵仍不放棄說服他。
「你不覺得這個要求對我來說太過分了嗎?憑什麼要我為了你們離開聖殿?我們過去是曾經相愛過沒有錯,但是從你變心那一刻起,你就跟我毫無關係了,請你不要再拿過去的情分要求我為你做些什麼,過去已經過去了,坦白說,你以後能不能幸福,跟我有什麼關係?」
蒙於硯的話幾乎令戀星想為他大聲喝彩。
「蒙於硯,你一定會後悔的。」
戀星感覺到凌柔茵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最後悔的是……認識你。」
「蒙於硯……」
「我從不認為情人當不成還能當朋友,請你走吧。」
聽見蒙於硯下達逐客令,戀星急忙閃身躲到牆角,以插著百合的花瓶當掩護。
凌柔茵打開房門走出來,重重帶上門,筆直地走向電梯。
在她踏進電梯回過身按下關門鍵的一剎那,戀星看見她那張美麗的臉龐鍍上了一層寒霜,那麼的冰冷、雪白。
戀星怔站了許久,直到心跳慢慢回到正常的頻率,才移動發僵的雙腿,準備走到蒙於硯的房門前。
突然「喀啦」一聲,蒙於硯打開門走出來,臉色僵凝地直驅電梯門口按了下樓鍵,並沒有發現戀星就站在牆角。
戀星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喚住他時,他已經迅速走進開啟的電梯門,重重撳下關門鍵了。
她立刻搭另一部電梯追下樓,走出公司大門時,遠遠看見蒙於硯坐上了一輛計程車,往醫院反方向駛去。
難道不是要去醫院嗎?戀星很驚訝,他不去醫院,準備去哪裡?
她慌張地攔下一輛計程車,請司機跟住他,她很在意蒙於硯臉上的表情,心中感到不安、焦慮,擔心得一刻都坐不住。
車停了,她急忙付錢下車,看見蒙於硯的身影消失在一幢建築物內,她抬頭,找到了一塊小小的霓虹招牌。
是酒吧。
她頹喪地站在霓虹燈下,心口掠過一陣顫慄的痛楚,淚水倏忽而至。
也許,蒙於硯剛剛想對凌柔茵說的其實是——
「我最後悔的是……愛上你。」
☆ ☆ ☆
什麼時候喝完最後一杯酒?什麼時候離開酒吧?怎麼回來平躺在床上?這一切蒙於硯全然不記得了。
有人喝醉酒會哭,有人會笑,他是屬於後者,會笑的那種。
所以,六年前遭遇情變之後,他曾經有段時間嚴重酗酒過,因為在酗酒的過程中,他體驗過不同的快樂,但是失戀的痛苦隨著時日慢慢淡去之後,酗酒時的快樂也奇怪地慢慢減少了。
當喝醉酒不再感到快樂時,他便選擇了戒酒,再也滴酒不沾,可是今天破戒了,幾杯威士忌下肚後,極速墜落的鬱悶情緒奇異地轉換成一種莫名的快感,他開始放任自己喝下調酒師調給他喝的不同類酒,將快樂情緒飆到最高。
用這種方式尋找快樂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可是他卻找不到另一種方式,可以宣洩連日來積壓在心裡的多重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