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冷香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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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穎飛在她身旁蹲下,輕聲地說:「我給妳帶來了不少東西,都放在屋子裡了,往後舅舅不能來看妳,妳自己可要小心。」

  「這裡不會有人來,我很安全。」她語帶嘲諷,在她的認知裡,人的存在比金錢豹還要可怕。

  葛穎飛聽了她的話,頓時覺得不寒而慄,沒想到穎嬋的宿命對相思的影響竟然如此深切!他該如何告訴相思,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顆險惡的心,每一個人的命運也都是不盡相同;她想開口勸服,卻聽見相思幽幽輕吟的聲音--

  「花嬋娟,不長妍;月嬋娟,不長圓……」

  葛穎飛征住了,他緊盯著她素白的容顏,幽冷的雙眸,猛然一陣心驚,所有想說的話都嚥了回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相思不是自幼習女紅,勤修飾,等良媒的尋常少女;穎嬋的遭遇,讓相思的心沒有了感情、溫度和信任。

  他怎敢向相思保證,與她結合的男人,對她一定不離不棄?

  朦朧天光裡,相思背著一隻小竹簍,蹲在細竹林中挖竹筍,挖出了兩枝嫩筍,她把黏在筍上的濕土拭淨,既而放進了小竹簍裡。

  她瞥了一眼蹲坐身旁的豹兒,自顧自地對牠說:「嫩筍很好吃,可惜你不吃素,挖兩枝就行了,我若是明天還想吃,你再陪我來挖,行嗎?」

  豹兒靜望著她,喉中發出模糊的聲音。

  相思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朝前走,一邊自言自語。

  「咱們再去找草藥吧,等治好了你的腿,說不定你就能去獵山裡的野狼了,這幾個月來,不知哪裡來的野狼愈來愈多了,整夜亂叫的真煩人,吵得我一夜難眠。你的腿若是能好,就去把那群狼吃掉好了,省得讓野狼摸出你的弱點來,一旦不畏懼你,有朝一日肯定會把咱們兩個吃掉,那多可怕呀!」

  相思和豹兒慢慢走出竹林,竹林外陽光耀眼,是個花團錦簇的翠綠山谷,紅花綠樹,交相掩映,草地上有幾隻低頭吃草的野山羊。

  豹兒的出現嚇得野山羊紛紛驚避,千餘隻猴兒在果樹枝葉間跳躍嬉戲著,把熟透的果子震落了一地。

  相思拾起地上香甜的果子,一顆顆放進小竹簍裡,忽然聽見幾聲幼猴的吱吱慘叫,她循聲找去,看見一隻剛出生的幼猴摔在樹下,她輕輕地將牠抱起來,幼猴痛得吱吱直叫,她這才看見原來幼猴已經摔斷了腿。

  「真可憐,你娘呢?」她抬頭搜尋著樹枝間並未瞧見心焦的母猴,看著幼猴無辜的圓眼珠,憐惜之心油然而生,她把幼猴抱在懷裡,輕歎著。「算了,帶你回家吧,你跟豹兒的遭遇一樣,一出生就被丟棄了,別怕哦,我會好好照顧你。」

  她將幼猴帶回草屋,用樹枝作夾板,然後搗爛了治傷的草藥替幼猴敷上,她見草藥所存不多,便決定去河谷的巖壁上再摘些回來。

  相思細心地把幼猴用布包裹起來,安置在櫥櫃頂上,然後領著豹兒走出草屋。

  一人一豹向西走到了屏風也似的大山壁,山壁下有座清澈碧綠的深潭,潭水連著峭壁之處,生長著相思所要的紫綠色藥草。

  相思脫下鞋襪,涉過淺潭,俯身將藥草一株株摘下來,放進竹簍裡,摘了小半簍,她便蹲在潭邊,把藥草一株株放進潭水中洗滌。

  陽光照射下,潭面光潔得有如一面鏡子,她望著水中清麗的倒影,下意識地梳理柔長的髮絲,想起舅舅常掛在嘴邊的話--「相思長得真美,若在城裡,相思必然是富家公子爭奪的姑娘……」

  她失神了一瞬,征征地凝望著水中的倒影,自己的容貌真的美嗎?

  想起舅舅,她屈指一算,舅舅已將近兩年不曾來探望她了,舅舅帶給她的米已經所剩不多,吃完了以後該吃什麼好呢?她陷入了沉思。

  突然間,一陣細碎的土石如雨落下,擊入了水潭,相思大吃一驚,猛抬頭,看見一個雪白色的物體從空中直往下墜,由於下跌的力道太強,峭壁上的樹枝均被衝撞得一一折斷,隨即以驚人之勢筆直地墜入潭裡,潑喇一聲,激濺出幾尺高的水花來。

  相思嚇呆了,震驚地瞪著漂浮在潭面上的白色物體,豹兒低吼兩聲,縱身跳進了水潭,張口咬住白色巨物,慢慢地拖回潭邊。

  她終於看清楚那抹白色並不是動物的毛皮,而是白色的長袍,這個跌墜在她眼前的--是個人。

  相思渾身緊張起來,打從五歲開始,除了娘和舅舅,她就不曾接觸過第三個人了,她的雙腿無法動彈,心中突突地亂跳,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是生是死,到底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她在心裡拚命地問自己。

  豹兒舔了舔那個人的臉,那個人毫無反應,金錢豹的喉嚨中發出低嗚的聲音,低垂著頭走到相思身旁,輕輕摩挲著她的腿,也許牠心裡正奇怪著,為何相思凝立不動,沒有出現往常那種會趨前探視的反應。

  良久良久,相思才深抽一口氣,慢慢地移動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個人,愈靠近,她才愈發現那人的身形十分碩長,很有可能是個男人……當她腦中飛竄過「男人」這個字眼時,她立刻停下步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那個人渾身濕淋淋,黏貼在身上的白袍已被荊棘石塊割得佈滿了無數血痕,衣衫盡裂,血絲仍一點一點地滲出,一頭黑瀑似的長髮披散著,遮住了那個人大半邊的臉。

  相思彎下身,遠遠地伸出手去,屏息地撥開貼覆在那人臉上的頭髮,陽光照耀下的面孔,禁不住令她目眩神迷,這人面色蒼白卻俊美過人,最奇怪的是臉頰畔竟紋著一頭金色的豹。若說這人是個男人,又未免生得太好看了一點,心中升起的疑惑讓相思的視線不由得從「男人」臉上順勢溜下,緩緩掠過他的肩、胸、腹,濕衣緊貼在他平坦的胸膛上,肌肉繃得幾乎要裂布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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